男子抚了抚长须，挥手笑道：“无妨，便在此等候一会。”

“是，小的这就给您沏茶去。”

店小二转身跑后院烧茶去了，硕大的店铺中，除了摆放着各种纸笔，砚台的架子外，就只剩下一大两小三了。

方大见那小孩如瓷娃娃般，顿时想起了当初教过的第一批学子，回忆之心和童心并起，笑着问道：“小丫，你不去街上买糖炒栗子吃，怎么跑到这文斋坊来了，莫非你也认识几个字？”

“老爷爷，我是跟着我家先生来的。”小小坐在比她还高的椅子上，晃悠着腿，糯糯答道。

老爷爷？虽然他比洛大年长几岁，可也算不上老爷爷，方大心中一怔，随即开怀大笑，看着她接着问道：“你家先生是谁？告诉爷爷，爷爷说不定也认得他。”

他虽然身居高位，倒也是从学堂中走出来的，如今当了国子监大博士，虽然能他眼的学生越来越少，但这么些年，说是桃李满天下丝毫不过，这江州城中，有数位有名的先生都出自他的门下，甚至连窦刺史当年京城赶考，都曾受过他的指点，如今见了他也要得恭敬的叫一声“先生”。

看这小丫虽然长得可，但是布衣布鞋，出身定然贫苦，想必她家的先生自然不会是城中那几位，他也只是随问问。

见她不说话，方大换了个话题，问道：“你家先生平时都教你们什么？”

这次，他问的是那个虎虎脑的小男孩。

小狗抬想了想，脱说道：“先生平时教我们的可多了，像什么焚决，骨灵冷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些都是他告诉我们的。”

方大一脸惊诧，显然十分意外，这是什么先生，教的这些东西他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么大年纪孩子，不正是学习千字文的时候吗，他捋了捋胡须，反问道：“你们可曾学过《千字文》？”

见两位孩子摇，方大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子上，骂道：“误子弟，误子弟！”

他急促的喘了几气，看向面前这两位看起来十分机灵的孩子，心中充满了可惜。

千字文是蒙学的基础，也是童生读书习字的必经阶段，这什么狗先生，竟然连《千字文》都不教，这么好的两位孩子给他教成了什么样子，满嘴胡言语！

“先生！”

这时，林榛掀开帘子，背着一个大包袱从后院走出，小小看着他，脆生生的喊道。

方大转看去，神更加诧异，他指着林榛，说道：“这两个孩子是你的学生？”

林榛怔了怔，回过神之后放下包袱，欠身抱拳，笑道：“见过方大，我就是他们的先生。”

他心中也有些疑惑，为何方大竟是这种表，二并不熟悉，只在诗会上见过一面，难道是小狗一时顽皮，冲撞了方大？

“你......，唉，算了算了。”方大指着林榛半天，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若是寻常先生，他定然要骂上两句误子弟，再好好说教一番，可要说教面前这位年轻书生，他心中还真有几分心虚。

他见识过林榛的才，更看过那首《秋夕》，这书生虽然年轻，但才冲天，行事风格更是与常不同，若是以常理看待，恐怕也会误了一颗好苗子。

方大身为国子监大博士，才之心甚重，但凡才异于他者，他都格外包容，此时也只能相信他的这种教育方式了。

林榛虽然满心疑惑，但身为晚辈却不好追问，更何况方大待读书不薄，他昨刚收了家的恩惠，只能站在一旁等他开。

“这两个孩子是好苗子，希望你能好好教导他们。”方大沉思片刻，有些无奈的开道。

林榛还是摸不着脑，但方大好言提醒，也没指责他什么，他听着便是，心中以为可能是小小和小狗与他玩了一会，让方大起了才之心吧。

他重新背上包袱，抱拳欠身道：“小子知晓了，方大，小子还要带着孩子回家，先告辞了。”

说罢，他领着两个孩子走出文斋坊。

身后，小小磨叽了一会，走到老爷爷身前，小声解释道：“老爷爷，先生其实教了我们好多东西，我背给你听，之初，本善，相近，习相远，苟不教，信乃迁......”

刚起了一个，门外传来小狗的呼唤声：“小小，快走啦。”

小小歉意的看了方大一眼，双手垂在身前行了一礼，说道：“老爷爷，我得走了。”

说罢，便拎起裙摆，追出门去。

方大怔在原地，并没有听清她最后的告别，耳中脑中不断回响着刚才那几句郎朗背诵声......

即使是他，此时心也有些激动起来。

即使只听了几句，他也能看到其中的意义，这分明是教导孩子的蒙学。

不仅朗朗上，更比千字文要有意义许多，若是能推广此文，对于教化万民来说是天大的好事，或许还能功在千秋，名垂史册！

年岁已高，于官场可能再难进一步，他也志不在此，可若是能在他一生追逐的教化之事上再做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他纵使即死也值了！

这蒙文，他从没听过，莫非是那位林书生编写？

想到这里，方大连忙起身追赶出去。

过了片刻，他站在街道上，看着熙熙攘攘的群，哪里还能寻到那书生半分影，不由得叹了气，想到之前他在心中诟病他的教学方式，更是老脸一红，心中思绪万千。

不知道此文全篇如何，也不知那篇韵文是不是和他想象的一样，是篇足以教化天下的蒙文，方大站在街上，脸上充满着懊恼和焦急，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次见到那位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