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面面相觑，不知王平为何问出此话。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一个衣衫整洁的学子小心翼翼的举手，在王平鼓励的目光下，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家里的田都被大族占了去，家里没有了土地，父亲和兄长为了让我到这里读书，都了市籍。”

说道最后，这个学子的声音犹如蚊蚁，似乎市籍是什么见不得的事。

汉朝的户籍有一般良家百姓的编户籍、官籍、宗室籍、后妃外戚籍、通侯籍、学生们的“弟子籍”、市籍、临时的流民籍等等。

其中市籍就属于七科谪籍之一，七科谪的范围有：吏有罪、亡命、赘婿、贾、市籍、父母有市籍、大父母有市籍，这七种会被谪发远征或戍边。

七科之中有四科是针对商，可见市籍意味着什么。

不少学子家中也有类似遭遇的，闻言他们都暗自抹起了眼泪，想起了自己的家乡，想起了自己的亲。

裴昂上前拍了拍这位学子的肩膀，大声向众说道：“市籍怎么了？市籍不偷不抢，今后在这学院，谁敢欺负你，你就报老子的名号。”

汉朝吸取了秦朝灭亡的教训，注重教化，在各行政组织中都设立了教化百姓的学校。里部和聚落设有序，乡部设有庠，可谓是‘农事既毕，乃令子弟群居，还就黉学’。

翻遍史书，穷读书的事例并不少见，陈平忍辱苦读，刘梁卖书自资，张楷卖药自给，朱买臣卖柴给食，孙期、承宫、吴佑等都因家贫养过猪。

郑玄长叹一声，对于这些家境贫寒的学子，他感同身受，当初他何曾不是一边务农一边读书。

这座学院和别处不同，对贫苦学子在生活上给予了很大的帮助，这是当初郑玄答应孔融出山的条件之一。

看有举手，又陆续有学子说道：“我在家里排第七，家里太多，饭不够吃，只能去经商了。经商可以吃饱饭，谁还管会不会被别歧视，谁还管今后能不能当官啊，再说如今只要花钱就可以当官...”

似乎意识到这么说不妥，那连忙捂嘴下去，连忙道歉道：“失言，失言。”

众学子们都报以理解的眼神，看着大家纷纷趁此机会诉说不得已经商的事例，大部分家境比较优越的学子心中都感到无比的沉重，他们对自己的同窗更多的是担忧，而不是鄙视...

场面不小心变成了诉苦大会，王平虽然见多了家亡，也见多了生离死别，但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抬长呼气，肩上的担子似乎更重了些...

看气氛有些衰飒，王平用激昂的声音劝道：“天下将，唯才是用，唯德重用，何论出身。诸君不必妄自菲薄，应勉励前行，伺机报国，不负少年。”

‘伺机报国，不负少年’众听得热血沸腾，不少先前意志低迷的更是向着王平抱拳称谢。

王平看着气氛重新热烈起来，将话题重新扯回去，道：“大家看到了吧，底层商去经商，他们是因为肚子吃不饱去经商，而不是因为抑制、提高商的地位来决定他们去不去经商。”

“但出去经商并不意味着能填饱肚子，有因为不会经商而赔光家底；有因为同行打压而放弃经商；更多的因为官府的沉重的商税而弃商从。”

“若把才能、市场容量、赋税看成是一条红线，商的数量是不会超过这条红线的，这才是决定大家去不去经商的关键原因，而不是商地位。”

“什么是市场容量，可将它比作一块胡饼，胡饼就这么大，大家能分的胡饼就这么多，胡饼分完，大家再去经商就填不饱肚子了。”

王平拿出水囊猛灌了几，见大家似懂非懂的点着，他也不着急继续说下去，因为新的词汇、知识太多，需要他们好好消化一下。

王平此话一出没有再敢提出质疑，对于王平‘农商皆重’的观点，学子们终于正视起来，不再像先前那样，带着看戏的心态来参与讨论。

在讲清楚了重商并不是洪水猛兽，并不会给国家带来天大的弊端之后，王平接下来准备提出他支持重商的关键论据，即重商会给大家带来什么裨益，只有益大于弊，大家才会接受王平的观念。

接着王平又缓缓的说道：“既然重商并没有想象中的糟糕，那么重商又可以带来什么好处呢？”

“不知在场有没有胶东县的？”见有数名学子举手，王平并没有向刚才那样让他们说话，他接着又说道：“你们说是胶东县富裕，还是高密县富裕？”

没等那几名举手的学子回答，已经有嘴道：“当然是我们高密县，胶东县的姑子都抢着嫁到我们高密县哩。”

此话一出，引起一片起哄声，那几名胶东县的学子也都羞红了脸，但事实就是如此，他们也只能无奈的点附和。

王平举了举手示意大家安静，缓缓的解释道：“高密紧靠潍水，水运发达，同时又是徐州青州的门户，通衢大邑。”

“因此高密富裕，是正常的。可大家不知道的是，高密的农田原来还没有胶东县多，而如今的高密的粮食产量、农田却比胶东县还要多，为何？”

“其原因在于高密商业发达，农户生产的粮食可以卖出去、流通起来，粮价就高了起来；而胶东县的农户们生产的粮食卖不出去，他们只能低价卖给大商，利润被大商从中间赚去，到百姓手里的钱还能剩下多少。”

王平心里暗道，其实这其中最重要的是高价粮食极大的调动农民的生产积极，这作用眼不可见，但经过后世中学历史课本洗礼的王平，可知道这积极对生产力的增加有多恐怖。

王平继续说道：“有钱就用得起铁农具、牛耕；有钱就能修水利灌溉；有钱就能开垦农田。这是一个良循环，因此高密县的粮食产量会越来越高，农田会越来越多。”

“商业不生产粮食这种观点是片面的、孤立的，商业的功能是促进粮食的生产。大家可以查找各地方志，历史上凡是重农抑商最严重的时代其都是比其他时期少的。”

由于新词太多，王平又花了点时间去一一解释。

等到完全消化王平讲的知识，众学子看向王平的眼神已经变了，他们以前看问题都是独立的，哪里有过这种思维模式。

越琢磨他们心中就越激动，相比获得一种新的知识，他们更倾向获得一种新的思维方式。只是越琢磨他们就越寻不到其中的门道，要不是郑玄在此处坐镇，恐怕已有学子要当场拜王平为师。

几次想话都被王平打断的乐城面如死灰，甚至到最后他想话的时候，身边几个身份地位不亚于他的学子都让他闭嘴。

他败了，无辩自败，这是乐城出道至今，败得最惨的一次。

刘丰也愣住了，实在想不出流民出身的王平这些知识是从哪里学来的，他心中嫉妒，嫉妒王平有一位好老师。刘丰当然不认为这些知识是王平自己想出来的，他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手下下去打听清楚王平的身份，以及其背后的老师。

不久之后，就是郑玄从学院中选拔高足弟子的院试，凭借刘丰的家族地位，他完全可以向乐城一样直接获得高足弟子的名额，但这种名额的含金量远远不如考试得来的名额。

刘丰相信，若是寻得王平身后那位高，得到他的指点，此次院试的名额不过探囊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