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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天田里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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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任弘已叉着腰,站到高达两丈的长城上了。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这土垣是以红柳、芦苇为骨架,中间实以黄土,层层夯筑而成的。最初时外表抹得平滑,但数十年风吹晒,外侧黄土掉落,露出了一层一层的芦苇杆,倒是方便拽着它们翻越。

任弘能看到,一串脚印,从塞外疏勒河方向过来,踩过天田,翻越长城,重重落到地面上内侧天田里,然后继续朝塞内延伸……

脚印被用树叶扫过,但因为过于匆忙,又或是天色尚黑,未能扫清,简直是欲盖弥彰。

“果然有越塞而啊。”

任弘没想到自己赴任第二天就遇到了这种事,他也开始猜想越塞的是啥?反正不可能是火红色发的

而赵胡儿,早就在长城内侧观察那些脚印了,却见他伸出手,以大拇指和食指的距离为尺,量了量天田上的脚印后便道:“这脚印是一男子所留,身高不足7尺。”

任弘前世不是警察,没过案,更没学过足迹学啊!

顿时有些惊讶,看着赵胡儿那张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道:“你何以知晓?”

赵胡儿道:“身长是脚长七倍,男子迈步较子更大。”

他又观察了一左一右两足脚印浅后判断:“右腿或是有伤,故一脚浅一脚,翻过长城后未能稳住,摔了一跤……”

这点任弘也看得出来,因为那落地姿势不太好,留下了一大个印。因为慌,竟是手脚并用爬过天田,然后又回用树叶或什么东西扫了扫,希望亡羊补牢,但仍未完全清除痕迹。

赵胡儿往前挪动了几步,观察天田边缘的脚印后露出了笑:“腿伤应是摔得更重了,一瘸一拐。”

“那能否确认,此是何时留下了脚印?”

任弘只能判断,这次越塞,不会早于昨天傍晚韩敢当和张千的巡视,也不会晚于天色大亮后。

烽燧可不是摆设,光天化之下翻越长城几无可能。

赵胡儿道:“当然能,这应是下半夜留下足迹,地面有露水较,泥土易碎裂,足迹边缘模糊不清,更何况……”

他从足迹里,小心翼翼地挑出一个黑色的东西,凑在鼻子边闻了闻,甚至伸舌尝了一下。

“这是何物?”任弘也来到旁边。

赵胡儿将此物递到任弘和吕广粟面前:“野黄羊的粪蛋,还是新鲜的!”

“呸呸,你这胡儿,不是害我么!”吕广粟已学着赵胡儿的样子,将其放中品了品,闻言跳如雷。

赵胡儿解释道:“眼下是秋天,野黄羊觅食较夏更早,平旦时分便会在籍端水两岸活动,留下粪矢,被此无意踩到。”

“那塞外来者,定是在平旦之后才翻越长城,因天色未大亮,此地离左右两个烽燧又远,守后半夜的尹游卿未曾发现。”

平旦,距离现在已过了好几个小时,这还追得上么?

赵胡儿来了神,向任弘请命追击:“燧长,他伤了腿脚,定跑不了太远,白逃匿,容易被巡视的燧卒发现。又自以为清除了天田的痕迹,说不定正窝在某个能遮的地方休憩呢。”

任弘颔首:“既然是来自塞外的匈,或许持有兵刃,不可大意,吾等三一同前往围堵。”

“不是匈。”

赵胡儿却摇,指着那足迹道:“匈基本都穿毡履或皮靴,但这脚印,是粗麻绳履留下的!”

任弘还能说什么呢?真是心服服,放后世,这赵胡儿不但可以去奥运会箭,还可以当个刑警了罢?

同时他也十分眼热,若自己能学会这项足迹追踪的技能就好了,往后去了西域,应该能派上大用吧?

任弘存了学艺的心思,不由多夸了他几句,赵胡儿却摇道:

“这不算什么,我在马鬃山时见过最厉害的猎手,能根据蹄印和粪便、兽毛断定野兽种类,是新印还是旧印,是惊走的还是信步觅食,是公的还是母的,是否有孕。”

怀孕都能知道?任弘长见识了。

马鬃山是赵胡儿少年时曾生活过的匈驻牧地,与典型的原不同,那一带是森林原地带,所以狩猎占的比重很大。

任弘问道:“那这足迹追踪,是谁教与你的?”

赵胡儿却忽然缄默了,似乎很不愿意提及那个教授自己本事的,最后只淡淡说道:

“一个胡。”

……

离开天田后,足迹便越来越模糊,等任弘他们追踪两三里后,竟完全消失了。

因为前面是一片燥的黄土地,一眼看去,地面似乎没了踪迹,吕广粟又热又急,手里拿着毡笠扇个不停:“吾等跟丢了?”

但在赵胡儿的眼中,这“猎物”留下的信息,却如同雪地里的鸿爪,无比清晰!

他能找到那逃亡者因为受伤,拖着右脚前进留下的淡淡痕迹。

他能摸着一株被踩踏的枯,一块踩得崩裂的土,确定猎物方向!

“近了。”当赵胡儿找到一棵被拔出后咀嚼,又吐掉汁的沙葱时如是说。

随着目标越来越近,任弘也有疑问:若真不是匈,那为何从塞外来?

终于,当足迹再度出现时,三也已经靠近了一个雅丹崖壁,赵胡儿认为,那就躲在这附近。

等任弘爬过去一看,果然有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正躺在崖壁下的凉处昏睡。

他朝吕广粟和赵胡儿比了比手,三潜着身子,从不同方向摸过去。

任弘蹑手蹑脚地前进,身形矫捷,而赵胡儿则边走边摸弓瞄准。

这时却听到“噼啪”一声响,却是吕广粟这厮太笨,竟踩到一根枯木枝!

一个激灵,猛地从昏睡中醒来,连滚带爬地起身要逃跑。

但赵胡儿的箭更快,一支羽箭到他脚边,吓得这又一坐倒在地,不敢动弹。

任弘连忙几步上前,手里的环首刀对准了他!俨然边防战士抓获毒贩的架势。

“站起来!手放到上!”

年纪三十左右,如蓬发,脏兮兮的脸呈青黑色,满是惊惧的双眼,裂的嘴唇微微颤抖,嘴角还有沙葱的汁。

虽然身上是烂的毡衣,但脚下的确穿着一双麻绳履。

在任弘的喝令下,此颤颤巍巍地起身,他右脚的确不太方便,站直后身高不足七尺,和赵胡儿从脚印里判断的一模一样!

“上吏饶命!”

当吕广粟反拧着他胳膊,要将此绑起来时,他终于缓过神来,大声叫着跪在地上,嘶嚎道:

“上吏,我是被胡虏掳走的,历尽千辛万苦,可算是从匈逃回来了!”

任弘看着此的眼睛:“你是没于胡地的编户齐民?籍贯在哪?”

结结,想了半天才应道:“我……我是酒泉郡玉门县的庶民,去年胡虏塞劫掠,不幸被掳胡地……”

“说谎!”

第一次出勤的虏燧长却打断了他的话:“被掳走的大汉子民,逃回后至烽燧叩门,说明形即可得到救治,何必偷偷越塞!”

当年赵胡儿从匈逃来,就是被虏燧的“赵燧长”所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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