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元贵靡笑了，笑出了眼泪。

兹对发的偏执，这病态的礼仪。

乌孙对皮的热衷，这骨的凶蛮。

共同构成了这荒诞的一幕。

元贵靡摇摇，往前一步，猛地揪住了绛宾的发，刀刃刺其皮里，在绛宾凄厉的惨叫，和乌孙狂热的欢呼声中，锋利的刀子一点点割了下去！

……

当任弘来到内城时，看到双手沾满鲜血的元贵靡趴在地上，吐空了肚子里的所有东西。

包括他饮下的一整碗血，绛宾还是死了，元贵靡割完皮后，竟净利落地给了他一个痛快。

就是那一刀，让任弘觉得，这元贵靡，似乎还有点救。

万幸，在城墙上时，元贵靡好歹扛住了恶心，在右大将主持下完成了自己的成年礼，否则若给乌孙看到眼前这一幕，恐怕要变成乌孙国永远的笑柄。

元贵靡不敢去看墙角那带着乌黑长发的皮，只蹲在墙角，望向站到他面前的任弘，苦笑道：“任谒者，我真羡慕你啊，能生在大汉。”

“如此，便不必像我一般，做下这茹毛饮血的禽兽行。”

“你错了，大王子，大汉也不是一开始便是礼乐之邦啊。”

任弘摇：“我听说，周公定礼制前，周武王也亲自砍了纣王和妲己的；在文景孝武完善大汉礼制前，高后也曾迫诸侯们吃下彭越尸体做的糜。”

“周汉尚如此，这世上，哪有不经先野蛮，就忽然礼乐勃兴的地方？”

任弘递过帛巾，让元贵靡擦掉嘴边的血和唾沫，却笑着问他道：“大王子想改变乌孙这凶蛮的礼俗么？让他们不再贪狼残，而像你一般，心存仁义么？”

元贵靡抬起：“当然想，可是……”

“可是，你得先成为王，成为让乌孙信服的乌孙昆弥，才能改变。”

任弘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王子今走出了为王的第一步了，但你的路还很长，勉之，勉之。”

元贵靡还在回味任弘的话，任弘则朝城墙上缓步走去。

刘瑶光仍在上，她亦不是好杀之，以报复为名的杀戮过后，心里只留下了空虚，方才听到了任弘与元贵靡的对话。

然后瑶光惊讶地发现，兄长似乎振作了一些，这任弘在说服方面，确实很厉害，难怪母亲说他颇类纵横之士。

“任君是否也觉得，乌孙之俗太过残忍贪？”她讷讷地问道。

任弘笑道：“我窃以为，对敌的过分仁慈，就是对袍泽的残忍。”

“对了，公主知道么？孔雀全身是宝，可以食用，胆可以做药，尾翎可以作为装饰。”

他拔出了刀，第一次在瑶光面前，展现了自己冷血的一面：“兹王也一样，都死了，终归得物尽其用，乌孙取了绛宾的皮和鲜血，大汉需要的则是他的颅。”

杀活他不擅长，鞭尸死他倒是挺厉害的，任弘走向绛宾的尸体，高高举起了手中刀！

“长安北阙，楼兰王安归的脑袋挂了好久，是时候取下来，换一颗新的上去了！”

……

到了下午时分，乌孙终于结束了屠戮和狂欢，陆续出城。

在任弘提议下，除了白礼一家外，兹城的贵族大多被掳走，系着双手成了乌孙的隶，大多数平民则活了下来，带着伤痕，擦着眼泪收拾残的家园。

任弘让白礼做了城主，维持城内秩序，元贵靡也重新打起神，做事更加积极了些。他们打算让一千押送隶和战利品先回乌孙，剩下的三千骑则继续随任弘东进，去解救台汉军之围。

但还不等大军出发，乌孙就在城外抓获了几名回来报讯的兹信使。

而从其中，任弘得知了一个让揪心的消息：

“台外城，已于三前被攻陷！”

……

ps：第二章在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