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坐视不管。

六月初一这天一早，遗书写完了，却有登门拜访，竟是富平侯张安世的家监，还奉上了一份拜帖。

说来也巧，今正是张安世的孙和霍云成亲的大好子，婚礼在霍府举行，张安世当初说好要让田延年做方主宾之，送他孙前往霍府。

可霍府的门，田延年是不可能再登了。

这是炫耀，还是讽刺？看来张安世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对他做的小动作，而在自己和张安世之间，大将军最终选择了张安世么？

“张子儒，别高兴得太早。”

田延年这回也不装了，当场撕了拜帖，让家监回去转告张安世：“告诉子儒，延年待罪之，不能做其孙的主婚了！只望霍、张永世结好，子儒长享富贵！”

随后，他将衣服随意披在肩上，袒露胸膛和大腹便便的肚子，座位东西两面都放着锋利的刀刃，默默等待着什么。

田延年最终等到了府邸门，鼓点敲响的声音，那是廷尉派来“请”他去两府公议论罪。

“咚咚咚咚。”

鼓点急切，似脚步，似心跳，好似在催促他拿起身旁的利刃。

田延年闭上眼，这声音真像啊，像极了他当年身为斗食小吏，身材还瘦削的时候，步行前去拜见霍光，其府邸门前敲响的鼓点，他与霍光问对了整整三个时辰，颇受赞赏，由此被格起用，方有今。

“士为知己者死，孝武知大将军，而大将军，亦知延年也！”

田延年起身，拔刀出鞘，将木鞘远远扔了出去，双手把刀柄，以刃横于脖颈，在鼓点消失，廷尉的门的那一刻，他也划过了自己的咽喉！

胖大的身体无力倒下，血流满居舍的地板，渗缝隙里，一如那天霍光给他倒的酒一般，溢得到处都是！

……

田延年死后才一个时辰，霍光就接到消息了，他的亲信王子方禀道：“大将军，田子宾身后全部家财，不过五十余金，皆是废帝后所得奉赐，遣走的妾事仆，也只有些许钱帛。”

看来田子宾前后贪的几千万钱，果然全用在了做“大事”上。

“此外田子宾名下有城外庄园两处，河东郡庄园四处，皆已经提前暗暗派查抄。六百余死士、孤儿无一离去，皆束手就擒。”

“他们说，田子宾每餐之前，都让众记住，他们由大将军所养，食霍氏之食，衣霍氏之衣，也必为大将军效死！”

王子方小心地问道：“大将军，这些该如何处置？”

霍光手里仍捧着田延年的遗书，这一刻，他真正感受到了废帝时没有的心悸了，就是没来由的心慌，好似失去了一支手臂的不适感。

王子方问了两遍后，霍光才回过神来：“留着罢，刀本身无错，错的是使刀的法子，他们或许还有大用。”

言罢，霍光站起身，还是老习惯，不让下帮忙，亲自穿戴好吉服，今侄孙霍云与张安世孙大婚，他作为家长，必须出席。

“走罢。”

大将军把田延年的遗书扔进炭盆里，任其化为灰烬，有些事不用田子宾提醒，他也会去做，决定当一个忠臣，却不意味着做苏武那样的纯臣。

“老夫今还有件大礼，要送给亲家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