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着毛巾，有的则涨红了脸，勉强地喘息着。

不仅是病们压力极大，医生们也没强多少，海博德能听到锯子摩擦的声响，从一面白色帘幕之后，医生们似乎是在切割着什么，碎骨与屑飞舞，洒的鲜血转眼间便涂满了白色。

海博德能听到沉闷的哀鸣，他不清楚病在经历着什么，但能看到帘幕在剧烈地晃动着，过了一会终于平静了下来，医生走了出来，他一身是血，还带着些许的尿骚味，手中拿着血模糊的断肢，海博德不敢继续看下去了。

“伯劳……”

海博德刚想说什么，紧接着看到了一脸平静的伯劳。

他躺在地上，身下仅仅铺了一个单薄的床垫，医生围着他，缝合着他的伤，从海博德的角度，他能清晰地看到，伯劳那被割开的血，金属镊子在其间翻找着碎片，他甚至能看到隔膜后涌动着血的血管。

类就像机械一样，这样毫无保留地被拆卸。

海博德只觉得胃部一阵翻滚，他差一点吐了出来，好在最后忍住了。

蓝翡翠也靠在一边，她有些不敢看这副景象，他们已经了寂海，船舱内潜藏着数不清的危险，他们没有后援，也没有退路，只能这样朝着黑暗的尽行驶。

“你该去巡逻了，海博德。”

伯劳艰难地说道，他就像感受不到痛楚一样，脸上毫无绪可言。

按理说在注弗洛伦德药剂后，伯劳的意识会十分清晰，每一处的疼痛都会无比强烈地传达给他，他会像其他病一样，哀嚎着，挣扎着。

但现在伯劳毫无绪反应，他默默地忍受着这些，这平静的神态反而令海博德感到更加的惊骇。

他咽了咽水，然后说道。

“我知道了，我去通知洛伦佐这些事。”

“把这个给他带去吧。”伯劳又说道。

他无法动弹，但蓝翡翠似乎是知道他的意思，她慢慢地起身，来到伯劳身边，把那把浸透鲜血的左捡起来，递给了海博德。

“他会用到的。”

伯劳嘱咐道。

以他的伤势，即使不死，被抢救了过来，伯劳也不觉得自己能为这次行动做多少贡献可言了。

每个都是一根待燃烧的柴薪，在合适的位置燃烧，释放着光芒点亮黑暗。

伯劳以为自己会在一些更关键的位置燃烧，无论是烧死敌也好，还是烧死自己也好，至少要让他这个苟延残喘的灵魂，得以展现更为伟大的价值。

【如何考验一个的价值。】

【让他面对死亡。】

【看他做出的抉择。】

伯劳看向了另一旁，蓝翡翠一身是血的站在一边，在递给海博德丧钟后，她便自顾自地缠绕起了绷带，把它们缠的更紧些，然后等待着某个腾出手的医生，给她诊断诊断。

自己没能做出重大的改变，也没有逆转一场颓败的战局，伯劳最后能做到的只是救了蓝翡翠，只是救了一个，仅此而已。

不过这也足够了。

海博德把满是鲜血的丧钟擦了擦，直到它露出原本银白的色彩，弹巢之上刻画的鬼神依旧清晰可见。

他有些犹豫，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海博德也意识到伯劳是个恋物癖，他和这把枪之间向来是从不分开，可这一次让把这把武器转给洛伦佐。

这是生死之间突然开悟了吗？意识到枪械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

海博德想不明白，他也懒得问，拿起铝热步枪，他带着几个士兵便离开了医疗舱。

身后的大门缓缓合拢，昏暗的船舱中，枪声与哀嚎声依旧不断，舷窗外仍是一片粘稠的黑暗，仿佛整艘晨辉挺进号都步了一场噩梦中，永无终结。

这么想着，海博德突然停住了步伐，刺骨的寒意沿着脊柱向着四肢百脉扩散，直到令身体僵成一块雕塑，难以动弹。

“怎么……了？”

海博德觉得这怪异的感觉有些熟悉，他看向跟着自己的士兵们，从他们有些错愕的眼神里，海博德知道他们有着和自己同样的感受。

然后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正如玛鲁里港时的那样，洛伦佐在所有的脑子里大吼着。

【所有！敌袭，准备应战！】

声音落下后，整个船体便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海博德快步跑到舷窗旁，他看到了。

躁动的不是晨辉挺进号，而是这整片大海，寂海在沸腾翻滚，正如伯劳记忆中的那样，随后在漆黑的世界里，在那海平面的尽升起了璀璨的光柱，它们掠过海域的上方，坠落向彼岸的另一端。

海博德的脸紧贴着玻璃，无穷的光芒倒映在他的眼中。

漆黑的世界被这升腾的光芒彻底击碎，也随着黑夜的崩溃，海博德看到了更远处出现的大船，升起的光芒露了它们的位置，而现在它们正朝着晨辉挺进号驶来。

在大船们的更后方，风裹挟着风雨雷电，缓慢地推进着，如同绝望的铁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