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多了,林珊璞并没看。
只是靠门抱膝抽泣着,重复着同样的话。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
消化内科诊室。
大夫虽是西医,但单看这位患者的脸色、眼神和体态也知不太妙。
李言短暂汇报过后,他一边记录一边发问。
“呕吐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李言的第一反应是七万字的时候。
然后想到大约是上了分强的三天后。
努力计算一番后才答道。
“10天前。”
大夫皱眉道:“怎么现在才来?”
“经验上看……这种呕吐应该是
神状况导致的……”
“没听说过。”大夫摇了摇
。
“就是强制自己做一些很痛苦的事
……时间长了导致的。”
“那么多
,天天上班的
也没吐啊。”大夫抿嘴道,“运动员或者体力工作倒是偶尔会吐,你有做什么极端剧烈运动么?”
“没……”
“那你说的强制
的痛苦的事
是?”
“写小说。”
“……”
“……”
吴欣瑶连忙补充道:“是这样的大夫,他一天要写大几千字,但最近进展不太好,他就想强迫自己快点完工,
神压力还是很大的。我有很多同事也是从事创造
工作的,偶尔长时间加班突击进行剧烈的脑力劳动,确实肠胃会出毛病。”
“我明白了……”医生难免又扫了李言一圈,“同学,你这是主动996啊……”
李言却没回话,依旧呆滞低着
。
刚刚的问题还在脑中盘旋。
“强制
的痛苦的事
是什么?”
“写小说。”
怎么变成这样了?
什么时候?
一系列的检查及胃镜过后,消化内科暂且确诊为浅表
胃炎伴轻度糜烂。
虽然听起来很可怕,但医生认为程度较轻,患者也比较年轻,吃一段药,调理饮食是可以痊愈的。
吴欣瑶坚持要住院观察,医生几次推脱床位紧张后,才指了条国际部自费住院的路。
一天2000元的单
病房,李言就这么被推了进去。
穿上病号服,吃过药,喝了粥,输上
,才得以踏实下来仰靠在床
。
李言闭着眼睛,这才说出了来医院后与吴欣瑶说的第一句话。
“我会还你。”
“你是欠揍!”吴欣瑶坐在旁边摇着
骂道,“你让我跟你爸怎么说?就你这样,怎么还敢让你单独住。”
“撑一撑就过去的事。”李言就算睁不开眼睛,也是有力气跟老妈斗嘴的,“有经验的大佬告诉我过,这种
况就是暂时的,熬过去就不会吐了,到时候该吃吃该喝喝。”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话。”吴欣瑶僵笑道,“所以你想从事的职业,就是这种每天都与呕吐做斗争的自虐之旅?我们公司强度最高的研发也比你健康得多。你站在我的角度想想,怎么能允许你再做下去?”
“是意外……”
“别嘴硬了,你比谁都知道这可能成为常态。”
“……”
吴欣瑶拉着椅子往前凑了凑,柔声道:“你先好好住院,出院直接回家,房子不续租了。”
“……别这样。”李言吓得睁眼。
“这也是珊璞的意思。”
李言短暂一滞,便又靠了回去,眼皮又缓缓地落下了。
“哎……”吴欣瑶放下手机叹道,“她是知道你
况不好,自己又无能为力,为你考虑才这么跟我说的。”
“我知道。”
“行了,我看你也没劲儿闹了。”吴欣瑶抓来儿子的手轻拍着问道,“现在有什么想跟你妈说的?”
李言仰
一叹:“我承认错误,这次是我偏执了,以为能顶过去的。”
“唉……这一圈也算没白兜。”吴欣瑶揉着儿子的手背笑道,“所以,这本到底怎么回事,能跟我
个底么?”
“写不出了,写不出有趣的故事了。”李言呆瞪着眼道,“明明之前只要把台子搭好,自然而然就可以写出来的,但这本我多用力都写不出,最后只能东拼西凑的硬写,写得很恶心。”
他扭过
,吞着
水
笑道:“我现在想想都要吐,这大概就是江郎才尽了吧。”
“谁说的,早呢。”吴欣瑶使劲拍了一下儿子的手,“你才多大?什么都没经历过呢,能写出那么多故事已经是个奇迹了。”
“我以为是实力的……”李言微微低下了
,“我以为幻想故事,靠想像力就可以的,我以为长篇小说,靠磨练笔力就可以的。”
“但想像力也不是无源之水啊,都要积累的。”吴欣瑶慢悠悠说道,“你才活了多少年,根本没有储备能写出那么多故事的。我再申明一次,不是不让你写,上了大学也是可以写的,到时候阅历更丰富,思想更成熟,写起来也会顺很多。”
话罢,她探身在儿子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现在也算知道自己的斤两了吧?”
“是吧。”
“对了,那个谁我也联系了,林珊璞的家长,在起航
主编的那个。”吴欣瑶点了点手机道,“他听说后也很着急,让你立刻停止,不然搞不好会出现社会
新闻,导致起航严查未成年作者,很多
都要遭殃。”
“……”
“他还说,任何劳动者都值得尊敬,普通的程序员与死撑的作家同样值得尊敬,只是后者更不负责任一些,他见过很多。”
“哈……”李言闭着眼睛笑出了声,“林叔叔是这个意思啊。”
“行了,别想太多。”吴欣瑶帮李言提了提被子道,“珊璞也是,
家没有非让你写作……
家要求很低的,你活着就成了。你瞅瞅你,连这个都做不到,还要
家叫我过来砸门。”
正说着,楼道里传来了一阵敦实的快跑声。
“1108,1108在哪儿?”
“哦哦,谢谢……”
咣!
大门一开。
是满
大汗满脸
炸的李格非。
手里还拎着不知道从哪儿买的大红礼盒。
四目相对,他一见李言的样子就绷不住了。
“我……我我……我……”
李格非狠狠地低下了
。
攥着礼盒,咬着牙开了
。
“停吧。”
“已经够了,野犬……”
“这次,停吧。”
嗡——!
李言仿佛听到了一声终场哨。
比赛结束了。
观众散去。
灯光熄灭。
他才突然感觉到……
好累啊。
……
楼道里。
砸门声咣哐不停。
其间还伴着一个
躁的男声。
“组长你丫开门啊!”
“最近写的什么辣
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