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墙外一群簇拥着一个大汉缓缓进了夏老三家的院子，多得把山墙上那扇门都给挤掉了。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为首的汉子膀大腰圆敞着膀子，腰间挂搭着一根不短的藤条，身后跟着的，一看就是些泼皮无赖，个个尖嘴猴腮的，脏兮兮的辫子都绕了几圈盘在顶，这是前些年南阳最大的民间团体齐心会（类似义和拳，红灯照一类的民间组织，打着反洋的号进行封建迷信行为，在豫西南地区蛊惑了不少）的装扮。

这为首的大汉夏老三认得，诨名叫铁三，是黄庄周边十里八乡有名的泼皮，仗着自己是大地主黄生的护院把，做了不少鱼乡里的事。

夏老三打小也没少挨过他的拳。

铁三轻佻地走进门，摊在床边的两锭银子，顿时抓住了他的目光。

“咦！那是啥？你们这群穷瘪三从哪偷里银子！”

夏老三赶紧把银子推给大哥，站起来堵住房门，“恁管里？谁让你们来里？这是俺家院子！出去！”

“咦...这娃子是欠收拾了吧？敢跟你老子叫板？”

铁三话说着，便解开腰间的藤条拿在手上，夏家一看事不对，纷纷涌上前面，两边顿时开始拉扯开了。

左近早有看热闹的见事不对，掉便挨家挨户地吆喝开了。

这黄庄，两个大姓，一户夏家一户张家，都是丁上百户的家。可惜都是赤贫，种的地也都是黄生的地。

往里没少受这个铁三的气，这边一吆喝开，有些血汉子便抄起农具围了过来。

铁三本来是听说夏老三领着个漂亮媳回来了，想着过来占占便宜，谁想一进门就先看见两锭银子，早把什么的事给扔脑后了。

夏老三一家臭种地的，上哪弄来的两锭银子？

我铁三一年到给黄家当狗，也不过一两多碎银，那俩银锭可是不缺角，难不成是夏老三从哪偷来的？

铁三一咬死了夏老三做了贼，贼赃他亲眼见着了，要拿下报官，夏老三自然不认，两边的便在夏家这个大点的院里撕掳开了。

铁三的虽也不少，但夏老三这儿四邻都是不出五服的老亲旧眷，初时铁三还占些便宜，眼瞅着就要进屋了，谁成想后来夏家越来越多，被推出了院门不说，脑袋上还不知道挨了谁一锄，都有点渗血了。

也不知道是谁脑袋不开窍，一纸鬼画符念念有词地便贴在铁三的脑门旁边了。

铁三顶着黄纸，额上淌着血渍，指着满院子夏家咆哮道：“中！有种！一群穷种地的敢跟我叫板！你们等住！一个都别走！”说罢便领着一众泼皮扬长而去了。

夏老三惶恐的心终于稍稍安定了下来，每次铁三没占到便宜，总会撂了话就走的，也没见他真有过啥本事。

夏家见没了事，也就陆陆续续退了，毕竟马上该收麦子，都有得忙了。

夏老三看着有些害怕的，迟疑着走上前，小声说道：“甭怕，木事，俺家多，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夏老四年纪跟差不多，最是鬼灵的年岁，凑上来问道：“三哥！你从哪拐来的媳啊？我也去试试！”

夏老三没好气地踢了老四一脚，羞涩地低了，瞎眼老娘摸索着拉住的手，“闺，不用怕，老三要是强迫你，我做主让老大他们送你回去！”

“哎呀娘！这不是...不是俺媳，这是俺救里...”

“啥？救里？”

默默地笑了笑，用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俺本来让俺庄上的媒婆许了一个大户，临到了，俺爹听说是给做小，那老比俺爹年纪还大哩！就让媒婆退婚了，谁知道天黑时俺爹就不知道让谁撂了黑砖！俺这守孝还没两天里，就让绑了扔麻袋里了...”

夏老四心直快，腔道：“恁家就没有腚们（俚语：兄弟的意思），你爹死了就木管你了？”

似乎更是被戳中了泪点，潸然泪下，“有个弟弟，跟俺娘一块儿几年死瘟疫那回了，俺家亲戚都死绝了，一庄叫得上来名的剩没几个了！地都让后来的保长给分完了，连带俺家的地都让划出去了，谁都想欺负俺！俺爹木办法了才给俺说了媒，谁知道...”

话没说完，便哭的无法言语了。

同是穷苦家，夏家几个兄弟也是感同身受，连带瞎眼老娘都从陷的眼眶中流出了几滴浑浊的泪水。

“闺不怕哭了，这世道啊！都这样，这都是命啊！不哭了啊！闺，俺生了八个孩子，站这儿的都这四个光光了，好几个都木养活啊！”

夏老三四下瞅着，的屋里，却是连一块净布都没有，只好犹豫着走上前，想用袖子给蘸眼泪，谁知一把拽住夏老三，趴在他身前，嚎哭的更厉害了。

夏老三感到肚皮上一阵湿润，脑海里又是心疼，又是心疼这身新衣服，一回却看见大哥歪坐在床边，一脸意味长的笑容。

眼见天要黑了，夏老三摸出铜钱，让老四去找隔壁庄的屠夫换点碎，又让老二拿了些钱去寻前有过借赊的亲戚家，一来还钱，二来换了点粗粮子面啥的。

动手把七八糟的灶台收拾好，炕起了杂粮饼子。

晚上一家围着灶台，吃着杂粮饼子就着荤腥，夏老三止不住地偷瞄着，心里暖，别的地儿更暖。

吃完饭收拾碗筷的时候，夏老三有意无意地碰了碰的手，一脸骚红的躲开了，夏老三也是憨笑，反倒是逗得兄弟们更加嘲笑了。

夏老大腿脚不好，却是有过媳的，扭脸冲着老二、老四小声说道：“去，把隔壁屋我东西拿过来，晚上咱三陪娘说说话！”

“咋？你不住那屋了？”

“我住那屋了你三哥咋房？就两间屋，你个憨娃儿！”

老四会心一笑，揉着脑袋就出了门。

夏老大正在嬉笑，一扭脸夏老四却是又回来了。

“恁咋真快就回来了？东西里？”

“出...出事儿了！”

“咋了？”

“...好多...”

夏老四的话惊了一屋，夏老三赶紧跑出门来，只见远远的，灼眼的火把延绵不绝，从西面庄子，一直烧到快进院，山墙豁处，攒动，早有看见的四邻上房观望，却都鸦雀无声，连个示警的都没有。

夏家陆陆续续站到院子里，看着群手持火把齐齐地将这个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夏老三此时的恐惧，比在南阳过堂时，更加强烈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