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白刃继续开，但语气已经彻底平和下来：“若不渡河决战，又怎么说？”

“那自然是坐视西夏失去河西……然后要么趁机活回来，就此弃了黄河那边的事，要么从北面出兵，给西夏在横山那边做个支撑。”拔离速坦然应声。

“咱们固然失了利，却也不能让宋与辽得大利……调兵向北，一个万户出绥德军、两个出晋宁军，还有一个走麟州，务必帮西夏稳住横山局势，只要横山不失，兴灵不失，西夏便能撑住……这般调度，也是必要时接应活的手段。”兀术终于下令。“然后此处给拔离速都统统一指挥，俺亲自走一趟延安，不管局势怎么走，都要活先把军权出来！得明明白白告诉他，军队是国家的，不是他用来报私仇的……谁可有不同意见？”

几面面相觑，此策不急不缓，已经很照顾心了，如何会有意见？

非只如此，停了片刻，万户完颜折合还提醒了一句：“魏王、都统，你们这般安排当然妥当，但俺有一句话提醒你们，契丹在北地百年，宋在南地百年，威信极高……两家一起打党项，还有蒙兀掺和，西夏境内各族杂胡心里肯定长……这边调度得快，否则一旦哪里崩了盘，便什么都来不及了。”

拔离速连连摇：“再快也得数万大军老老实实挪过去。”

周围军将欲言又止，兀术脸色也再度有些不好。

倒是拔离速，拔出桌上刀子，临回腰间之前，复又认真相对兀术：“魏王……我刚才固然是劝谏，但也是实话，想要定全局不失，最有效的手段莫过于此时拔全军向对岸而去……你若真有此意，我固然心里不同意，却是一定会令行禁止，亲自先登的！”

兀术闻言抬起来，再度看向了对岸。

其实根本不用看，彼处的形他也心知肚明，因为这些子他比谁都看的都多，也比谁都看的更清楚……从横向角度来看，宋军巨大的营盘扩张到了近三十里宽的范畴，几乎遮蔽了当面所有适合登陆的地界，而从纵向角度考量，栅栏、土垒、壕沟、鹿角、陷坑这些东西一层叠一层，也足以让任何一个战场勇士心中发怵。

那些团结社、弓箭社出身的关西民兵可以倚仗着这些东西，发挥出相当的战斗力。

与之相比，之前修筑过程中混淆战卒与民夫的作用，此时倒是显得无所谓了。

当此境，完颜兀术与在场诸位军将心中非常清楚，这个时候全军强渡，无外乎是两个结局……一个是一鼓作气，短时间内压垮掉对方，让宋军陷大溃散，但因为渡河与工事的缘故，却也不可能进行有效追击；另一个，便是被对方用有效杀伤养出士气与纪律来，然后真就将两个万户葬送在河滩上。

“都是俺无知，被宋给骗了。”等了片刻，兀术扬声以告。“若是早有决心亲自过河去见活，又或是早用秦相公的计策，直接将河对岸的那几块地给了西夏，哪里有今的困境？便是突合速遇袭，援军被袭扰，也是俺擅加催促的结果。”

众将面面相觑，并无言语，却反而心生敬意……事到了眼下，谁都知道兀术与拔离速其实并没有判断失误，无外乎是对岸宋太狡猾，但兀术主动揽责，却是让西路军诸将各自松了一气。

当下，众将再无言语。

拔离速放回佩刀，下去调拨部队，而兀术复又叫了一桌饭食来，就在鹳雀楼上对着对面那面龙纛吃了下去，然后亲自北上，准备去见活。

金北走，蒲津对岸，宋军大营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愈发紧张……谁也不知道金军是不是在欲擒故纵，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晚上杀了个回马枪。

然而，当晚间，金军到底是没有过来，第二也没有回来，龙门渡预设的烽烟当然没有燃起。

可与此同时，顺着黄河往上游而去，直线距离整整一千里外，实际黄河河道路程三千里外，西夏腹心之地的一处要害所在——峡，也就是后世青铜峡所在，烽火却是成功点燃了起来。

且说，西夏驻军极少，宋军以张宪部上游绕行，突袭成功，继而全军强渡成功，但终究是力所限，没能阻止西夏点燃烽火。

故此，下午时分，烽火一起，狼烟冲天，一时间西夏黄河沿岸处处示警。

“好教节度知道，刘法……就是刘正彦父亲，曾经走一样的路来过一次，而且过了峡，抵达了灵州，但却在灵州城下被嵬名察哥击败，最后准备撤到此处时被察哥包围，继而全军覆没。”等到这晚间，宋军不计辛苦，全军渡过河来，上羊油味道少了很多的胡闳休眼见着岳飞遥望已经改成大规模篝火的狼烟不语，便向前稍做解释。“那次以后，西夏就连这种地方也做了烽火台……其实过了这个峡便是西夏真正腹地了。”

岳飞微微摇，扶刀沉声以对：“我不是计较这个烽火，临到西夏腹地，这个少不了的……此地距离兴庆府还有多远？”

“一百八十里。”胡闳休脱而对。

“急行军……三？”岳飞思索片刻，再度相询。

胡闳休当即摇：“最少六。”

一旁刘錡犹豫了一下，也主动嘴解释：“岳节度……党项是部族多于户，各部全民皆兵，便是核心的勇士此时不在兴灵，以李乾顺五十年国主威权，一个信使，便能召一个附近部落男丁来援。彼辈骑一匹马，执一张弓，拎一杆矛、负一袋粮水，足以成军。而这种蕃骑来冲咱们军阵，必然是送死，但若是咱们无视他们，放纵进军，让他们袭扰行军、掠夺后勤，便是咱们去送死。”

岳飞当即颔首：“两位的意思是，只能稳妥行军，每行三十里？”

“是。”刘錡应声以对。

“会有多少那种蕃骑来援？”

“不好说。”刘錡继续认真相对。“得看咱们走多快……若真能每三四十里，五六为算，抵达兴庆府城下时，怕是两万也是要有的。”

而胡闳休犹豫了一下，也稍作提醒：“节度，蕃骑汇集的越多，咱们进军就越慢……而且不止是对方来多少部落蕃骑，咱们的兵力也要考量。”

“不用考量。”岳飞摇以对。“王副都统在身后差了四十里，一天的路程，就将峡给他，咱们不要耽误，今好生休息，明一早，全军速速进发，抢时间、抢路程。”

刘錡、胡闳休，想了一想，然后各自重重颔首，便是刚刚安顿了本部骑军过来的曲端在听了之前几句对话以后，也只是挥了挥马鞭，一时无话可说。

想想也是，来到此处了，还能如何？

一夜无言，翌一早，天色刚刚亮起，众起来用饭，却发现昨歇息地方，挨着黄河居然有一处佛家塔林，许多信佛的士卒纷纷跑过去祭拜。

军官并没有阻止，甚至很多军官自身都忍不住去拜一拜，唯独岳、曲二，冷冷相对，皆无表示。

“节度，西夏来了！”

上午时分，全军整理完毕，辎重以木筏牵引，行于河中，大军则按照主帅亲自布置沿河列阵，正要出发，提前撒出去的李世辅却忽然回转，直达中军，然后翻身下马，朝岳飞汇报了一个军。

“多少？”

全副甲胄的岳飞在忠报国的帅旗下正色相询，双目明显有些充血。

“四五百……必然是周围蕃部见到烽烟自顾自来了。”李世辅严肃以对。“这些蕃部都是兴灵本地蕃部，是嵬名氏嫡系，末将试着招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