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他的颅。

失去支撑的颅落在地上，传出一声清晰的“咕隆”。尸身随之缓缓倾倒，血染红了华美的刺绣地毯。

帐下的诸部领没有一个手上不带血，但是不知道为何，看到赤河部宫卫刚刚毫不留的凌厉劈砍，都感觉脖颈发寒。

宿卫长走到第二个俘虏面前，这次押解俘虏的宫卫学聪明了，压根不取掉俘虏中的木棍，让俘虏只能摇、点回答。

第二个俘虏是苏兹部的武士，他的眼神很是挣扎，最终还是缓缓摇了摇。

宫卫从背后刺穿了俘虏的心脏，留了个全尸。

到第三个俘虏，根本不用问。第三个俘虏拼命点，用力之猛让不禁担心他会折断颈骨。

宿卫长给第三个俘虏喂了一小酒——还有别呢。

“[赫德语]既饮了杯中酒，你便是我的客。”白狮的声音传出金帐：“[赫德语]你的命是我的礼物；你的毡帐、婢、牲群须全部拿出，偿予死伤的诸部子弟，作为你的礼物。”

白狮不是在询问，而是直接下了判决。

刚刚捡回命的俘虏还没来得及高兴，听闻所有财产都被褫夺，不禁悲从中来。不过这家伙心思倒是快——要是自己被杀，财产照样保不住，里外一算，白赚条命。

第三个俘虏猛地扑倒在地，声泪俱下地称颂起白狮的仁慈。

宿卫长微微垂目，宫卫便把第三个俘虏带走了。

帐下诸部首领大多喜上眉梢，之前的动中，不少部落都蒙受了损失，能够有些补偿当然最好。

只有几个敏锐的微微皱眉——照今天分的方式来看，即使有所赔偿，恐怕也不是赔给。

俘虏一个接一个被询问，没过多久便全部处置完毕。活着的、死了的都被带走，只有地毯上残留了几摊血水。

帐下一个小部落的首领起，一众首领纷纷提酒称颂白狮的仁慈。

仁慈是一个相对的概念，赤河部之所以能快速扩张，与白狮很少使用残酷的排除异己的手段有很大关系。

在赫德诸部互相兼并的过程中，车斩是很常见的程序——高于车的男子全部杀掉，还不记事的小孩收养起来，则作为资源重新分配。原因无他，只有本族才能信任，只有从小养大才能放心。

赤河部大多数时候却会接纳战败部落的成年男，白狮去年才讨平主儿勤部，今年主儿勤已然成为赤河部部众。就连现在宫帐内的箭筒士，都不乏主儿勤的身影。

因为白狮“公正”的名声，底层的部众向往赤河部。但诸部、贵胄愿意依附赤河部，却是因为白狮“仁慈”的名声。

此刻，凡是坐在赤河部金帐内外的诸部领，都已经说服了自己：

“不管白狮想要什么，随他去吧。”

“不管合不合习俗、规矩、失约，都随他去吧。”

“奉他为主，他胜则分润战利品，他败则恢复原样。”

至于没说服自己的领……刚刚五花大绑被带走的就是。

诸部领都在等待老塔矢说出那句话，等待白狮点，等待大声赞同的时机。

“[赫德语]至大至伟的白狮！”老塔矢静立片刻，一下子跪倒在地，泪流满面高呼：

“[赫德语]愿立你做诸部的汗！

你做了汗王啊！

围猎狡兽时，我愿为你围赶！

众敌在前，我愿为你前驱！

把贵、子都拿回给你！

把宫帐、财货都拿回给你！

把异族的子、财富都掠回给你！

若违背你的号令，你可离散我的妻妾、收走我的财产、把我的颅抛到地上！

若坏你的决议，你可杀死我的儿孙、烧毁我的毡帐、把我抛弃在不长的地方……”

老塔矢一跪下，宫帐内外所有赫德都跪了下去。

老塔矢发一句誓，领、那颜、科塔、宫卫、箭筒士就跟着发一句誓。

声音传到青丘之外，不分赤河部还是旁的部落，所有赫德都面朝金帐跪拜、俯首。

诺大的猎场中，只有一个还在坐着——白狮。

白狮看着所有俯下的颅，这一刻，无敢直视他。

对于许多英雄物而言，他们在类似的时刻抵达了一生的巅峰，他们从身体到灵魂都将因此战栗，但是白狮似乎并不在意。

他静静听完老塔矢的誓言，甚至还余裕地喝了一小酒润喉。

“[赫德语]我……”白狮的声线平稳又带着几分笑意：“[赫德语]曾立誓，此生不称汗，否则愿死于万箭之下。”

老塔矢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诸部领把埋得更低，谁都不敢动。

若是瑞德修士在场，少不得是要说点怪话的；即便是只学到一分瑞德修士的诙谐的温特斯在场，估计也要锐评几句。

“[赫德语]白狮！”老塔矢再次开，声音有些哀求的意味：“[赫德语]你若不为诸部的汗！无可做诸部的汗啊！”

“[赫德语]你做了汗王啊！

围猎狡兽时，愿为你围赶！

……”

宫帐内外的众，再次跟着老塔矢念诵了一遍誓文。

“[赫德语]我并非金氏。”白狮再一次拒绝：“红云汗曾与诸部盟誓，非金血裔不得为汗。我无资格称汗。”

“[赫德语]汗王啊！”老塔矢慌了神，声音已经带着哭腔：“[赫德语]河流会改道！石会磨平！野生长又枯萎、枯萎又生长！诸部子弟一年年换了面孔！誓言也有须得打的一天！”

“[赫德语]我愿为你打曾经的誓言！

你做了汗王啊！

围猎狡兽时，愿为你围赶！

……”

这一次，老塔矢没有机会念完誓文，白狮威严的喝令打断了他。

“[赫德语]住！”白狮击碎案桌，傲然起身：“[赫德语]抬起来！都看着我！”

无敢抬。

“[赫德语]都看着我！”

诸部领微微抬，胸膛还是贴在地上。

“[赫德语]河流会改道！石会磨平！野会死而复生！诸部子弟已经换了面孔！”白狮的声音穿云裂石，响彻青丘：“[赫德语]但赫德的誓言比山还要稳固！比河流还要长久！比黄金还要宝贵！”

“[赫德语]我既立誓，便绝不会违背！我之先祖既立誓，我便绝不会违背！你等也应如此！谁若违誓！则天共诛！轻言背誓，死于万马之下、万箭之下！”

“[赫德语]可……”老塔矢拼命叩首，额血流如注：“[赫德语]你若不为诸部的汗！无可做诸部的汗啊！”

诸部领应声虫般附和，跟着老塔矢不断叩首。

“[赫德语]闭嘴！”

白狮一声怒吼，青丘霎那间寂然无声。

“[赫德语]我不做诸部的汗！我不愿做诸部的汗！我不屑做诸部的汗！”白狮一吐胸臆，痛快至极。

他扫视帐下，静静享受。这一刻，他才真正走到了生命的巅峰：“[赫德语]你等守我法度！尊我规制！奉我誓言！则我也不需要做你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