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死，能换来全族上千的活命。

很划算的生意！

但是，嘴里被塞了一颗表面凹凸不平的木球，让王博厚失去了最后一个死亡的可能。

外面的传来了脚步声。

声音很整齐。

王博厚听过这种声音。

当时在城外码，两淮官员迎接皇太孙的时候，他站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那是跟在皇太孙身后，下船的大明幼军卫以及锦衣卫的脚步声。

千如一。

王博厚知道。

自己死亡的愿望。

快要实现了。

直到这个时候。

王博厚已经很清楚，皇太孙这一次来两淮，究竟是要什么了。

皇太孙是要杀叶英发！

他就不是为了那两百万两募捐银子。

他为的是，整个两淮盐务场上，所有的利益！

王博厚第一次觉得，若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他已经预感到，今大抵是要代在这里了。

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的接近过。

他不恨皇太孙，也不恨锦衣卫，甚至连两淮巡盐御史万高，他也生不出怨恨来。

他恨自己。

恨曹礼。

恨叶英发。

往里，在两淮呼风唤雨，腰缠万贯，富可敌国，到来却不过是独自无助的，在这幽暗的牢狱之中痛苦的哀嚎着。

王博厚已经记不清，自己第一次见曹礼是什么时候了。

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拿到了第一笔，总数一万的盐引，然后三万，五万，十万。

王博厚更记不清，自己会将两淮盐场的事，亲自到由曹礼带来的倭寇手上。

他只记得，家中的妻儿老小，被叶英发派出的黑衣，吓得蜷缩在地，苦苦求饶。

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

脚上是透体的铁钉，王博厚却已经感受不到痛苦。

双臂被钉死在木架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知觉。

阳光！

阳光下，只有自己的影子。

影子。

越发的飘渺虚无起来。

……

“王博厚。”

“抬。”

牢房里，层层铁栏被推开的声音，传王博厚的耳中。

随着，是一身呼唤。

王博厚机械般的抬起，嘴角拖出一条血丝，悬落在地。

“啊……”

声音，低沉的从他的嗓子里钻了出来。

眼睛有些模糊。

那是因为，双眼已经被血水糊住了。

但王博厚还是看了清楚。

是皇太孙来了！

跟在他身边的，穿着一身能让小儿止啼的飞鱼服。

该是那个跟着太孙，来到江都城的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才是。

叫什么名字来着？

叫罗向阳！

在旁边，是两淮巡盐御史万高。

看到万高冷着脸，王博厚呵呵的笑出了声，有些别样的意味。

万高自然也注意到了王博厚的反应，他低低的冷哼一声，挥挥手。

从他的身后，走出两名文书小吏，手拿着笔墨，坐在了一旁的桌案前。

这是要记录供了吗？

王博厚心里想着。

供，自己必然是不能说的。

如今，他想拖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转运使叶英发下水。

他不怕死，但他害怕，自己的家会因为自己今说出的话，而成为刀下冤魂。

“王博厚，锦衣卫缇骑，此时已经去你家了，将会带着他们暂住扬州卫大营。”

朱瞻基说了一句，手里捏着一块刚刚掏出来的丝巾，给身边的罗向阳。

罗向阳上前，脸色如常的走王博厚的眼前。

罗向阳的左手掐住了王博厚的下，右手拿着太孙给的丝巾，不太温柔的在王博厚的脸上擦拭着。

这个时候。

该是吐一血水才是吧？

王博厚心里想着。

但他没有这么做，闭着眼，任由对方粗的擦拭着自己的脸。

少顷，脑袋一沉。

王博厚缓缓的睁开眼，看向站在眼前不远处，依旧在默默注视着自己的皇太孙。

他不由的仰天长叹。

“太孙如何知晓，他们会拿罪民家小为质？”王博厚终究还是问了出。

“话本里，可不都是这样写的？”朱瞻基淡淡的反问了一句。

王博厚顿时沉默下来。

是啊。

话本里是这样些的。

话本里还有写到，做了坏事的，总是会被惩治的。

想来，叶英发此时若是知晓此事，大抵会怒不可止。

叶英发一旦怒火中烧，会做什么？

大概，曹礼那混账玩意，又要做前唐房家子，院外守门的旧事了。

哈哈！

想着这二可能会上演的事，王博厚不由的发出笑声来。

因为笑的太过开心，王博厚的两眼都流出了泪来。

红色的。

是血泪！

“我说！”

笑声停歇，王博厚定定的看着皇太孙，郑重开。

听到王博厚愿意代一切。

朱瞻基不由觉得有些落寞无趣，他点点，背起双手，转身向着牢房外走去。

……

阳光很刺眼。

夏蝉很吵闹。

热滚滚，晃动着朱瞻基的衣摆。

脚下是一条蚂蚁行军队伍，正在搬运着不知究竟的事物，向着一旁的墙角过去。

忽然，一片黑影，出现在蚂蚁队伍上空。

扑通。

一片烟尘，飞溅开来。

蚂蚁们的行军队伍，被一只靴子拦腰斩断。

靴子抬起，然后落在一枚气味很重的果子上，踩着果子在地上划出了长长的一条线，画出一个不太圆的包围圈来。

输送利益的链条，被彻底的打断。

留在后方的蚂蚁们，作一团，却无处可去。

“所有的事，都代清楚了。两淮盐务官场整体崩塌，官商勾结，内外勾连。”

“现在如何？”靴子的主在询问，靴子则是在包围圈里，一步步的蚕食着，留下一片片的尸骸。

“流血不止，血尽而亡。”

靴子停顿了一下，悬空在大抵上，造出很大很大的一片影。

最终，靴子还是落在了包围圈，最后的一片地。

全军覆没！

“收敛遗体，妥善料理。”朱瞻基面无表，让一旁禀报消息的罗向阳，猜不出太孙的心思。

“是，已经代下去了。”

朱瞻基拍拍手，跺跺脚，看向罗向阳：“既然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