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树杈如回廊，树枝似街路。

那些树杈、树枝、树下，排满了树屋，林中更有数十上百处被结界笼罩的集市，百族生灵在此地竟有些拥挤。

“这……这叫不多？”

吴妄说话时有些咬牙切齿。

少司命嘴角有着抑不住的微笑。

“诶？”吴妄奇道，“为何此地这么多孩童？”

“嗯？大家比较喜欢孩子，所以勤奋生育呀，”少司命仰看向侧旁，小声道，“我才没有用大道呢。”

吴妄大概明白了。

少司命神像相当于有‘生育光环’，一发击中，双胞胎三胞胎不在话下。

大司命的神像有‘长寿光环’，可以让追随者轻松突寿元极限。

但凡大道与生灵有关，且对生灵有增益的神灵，都能吸引到更多的追随者，从而获得更多神力，积月累就会有更强的实力。

这就是生灵大道崛起的具象化。

那，自己如果想要在帝下之都搞神力，要什么‘嘘’？搞什么‘卖点’？

他的逢春神神权也是与生灵有关，但如果是寿元耗尽的枯木逢春之力，似乎没什么用处……

诶，有了。

吴妄眼前一亮，差点就扭对自己还没摸透底的第一神将道一句：

‘传下去，我们这里可以重振生灵雄风、找回当年自信。’

吴妄想着想着不禁啧啧笑了几声，心更是舒畅。

在后方的那大羿忍不住抬看了眼即将散去的虚影，瞳孔猛地一缩。

少！

大羿已是完全搞不懂了。

他被废了手臂后，虽然原本的神灵一直养着他，但身边的们大多渐渐疏远了他，他最后选择了自我放逐，离开了原本神灵的庇护。

此前流落街，被一名神大发现，带他去了那座神像前，很随意地就说：

‘你以后就是这位逢春神的第一神将了。’

大羿那时就已预感到了，这位神像不过三百多丈，在天宫毫无地位的逢春神，应该是得罪那些大物了。

他成了‘整’这位逢春神的工具。

大羿却只能听命行事，他怕自己作出任何偏激的举动，会连累到自己曾经的同伴……

可此时，大羿已是如坠云雾。

这逢春神到底是何方神圣？

旁边那位刚才散发强大威压，现在已隐藏起身形，甚至旁不仔细看就会下意识忽略的神，竟是天宫之中大名鼎鼎的生灵繁衍之神，少司命。

少司命与他有说有笑，两神相处竟还如此轻松。

他们谈的内容也不加掩盖，时不时会提到‘域’这禁忌的话。

而那种据说拥有神灵血脉，通常是虎、狮、豹颅的神卫统领，在这位逢春神看过去时，身体竟会下意识发颤，显然是极度的恐惧。

前方，熟悉的景色让大羿从思索中回过神来。

他们在朝着最近的繁华神界赶去——神界，是他们对每一位神灵‘地盘’的称谓。

而最近的繁华神界，不就是自己此前燃起死志想去最后拼一次的……

“大，前面是镜神追随者聚集之地。”

那名虎统领迎面赶来，对吴妄低行礼：“我们已经为您找好了落脚之地，您可以随时过去！”

“嗯，我与镜神倒是打过照面。”

吴妄笑着自云上迈出一步，那虎统领下意识朝着后面闪躲，但又立刻顿住身形。

吴妄很随意地拍了拍这丈高生灵垂下的手臂，笑道：

“不必怕我，我还能吃了你不成？我刚来天宫，对此地也不熟悉，这次算你请我一顿，如何？”

“那是卑职的荣幸！”

这虎统领低喊着，眼底却有些着慌。

他可不敢与这位逢春神走的太近。

角落中的大羿有些欲言又止，但此时的他太过于不起眼，又逢少司命开，自是不敢多话。

少司命笑道：“这里不像域有钱币流通，生灵认的其实就是各类珍贵之物，诸如可以锻造兵刃甲胄的矿物，或是一些可以用来增幅念力的凶兽兽核，与北野相差不多。”

“是这样？”

吴妄顿时来了底气。

在这里买个普通强神那种规模的地盘，也不是不能考虑。

……

繁华之地无比繁华，贫瘠之地又如炼狱。

坐在那巨石堆砌的高楼顶层，吴妄端着酒杯，注视着镜神的神像。

整个帝下之都可以看做是天宫秩序的缩影。

不错，先天神庇护了一部分生灵。

但这种眼可见的阶级感，这种层次鲜明的‘食物链’，让吴妄打心底就有些厌倦。

天道绝非为构造这般秩序而诞生。

少司命端着筷子，仔细研究着桌子上那略显粗狂的灵兽，她皱着眉，虽然很想继续扩展下进食的乐趣，但……

嘴已被养刁。

另一侧，大羿低坐着，浑身都有些不舒坦，整个都紧绷着，如一根随时可能会断掉的弦。

“说说吧，”吴妄笑道，“我现在仅有的神将，你对今后我们发展追随者有什么构想。”

“神大！”

大羿突然站起身，目中带着浓浓的不解，低声道：“您为何不理解，我已经是废！”

“废又不是废物，如果没办法征战，也可以出谋划策嘛。”

吴妄放下手中的筷子，在袖中取出了几只玉壶，一字排开。

“域有个老前辈叫神农，这是他亲手炼制的丹药，莫说你身上这点伤，只要你有一气，我也能把你拽回来。”

“这……”

大羿有些茫然，这些显然是超过他理解的话语。

“我自域而来，”吴妄目光扫过各处空空的空位。

这高楼自然早就被神卫们清场。

吴妄笑道：

“在域我也有一些手下，不过现在我是天宫神灵，你是我第一个手下。

只要你好好，不做背叛我的事，我自不会亏待你，也不会让其他神将欺辱了你。

坐下吃点东西吧，我刚才探查你时，窥见了巨大的饥饿感。

吃完饭，如果想说你过往就说，我可以做你的倾听者；如果不想说，就与我讨论下如何增加我的追随者，神力是个好东西，我也想多积累一些。

还有什么，是比你此前的境遇更糟的？

抬起来，我们族总不能一直弯腰屈膝。”

‘我们族……’

大羿抬看着吴妄，那双满是沧桑的双眼中尽是迷茫，但这迷茫渐渐退去，化作了光亮，化作了锐利。

他低坐下，双手摁着膝盖，用力吸了气，然后抓起了一旁烤熟的灵兽腿，闷啃了起来。

一旁的少司命见状，不着痕迹地点出一缕神光，钻了大羿的胳膊。

下一瞬，大羿身周气息开始慢慢上涨。

这汉子却浑然不觉，那原本不断颤抖的左手，此刻越发稳固，一暖流在他体内扫过，激活着他沉寂许久的战躯。

他眼眶泛红，用力撕咬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