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之一声不吭的听着，期间没有动弹一下，目光也仿佛凝固。

等武则天说完，他眸光微动，恢复了冷静：

“不容质疑，也没有商量余地？”

语气也波澜不惊，似乎接受了这个荒谬的任命。

武则天拍了拍他肩膀：

“不错，你擅长揣摩朕的心意，就该知道朕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反悔。”

张易之胸腔绪紊，他起身走到窗边，打开一道窗户，让冷冽的风吹御书房。

他挺直脊背，如定海神针立在那里，缓缓转身凝视着武则天：

“陛下，君命不可违，我愿北伐。”

武则天唇角露出笑意，她很忐忑的问道：

“有几分把握？”

张易之：“……”

“陛下，您不是对臣很有信心么？”他挪揄道。

迎上张易之的目光，武则天哑无言。

说心里话，她真没绝对信心……

只是感觉。

凭感觉。

以及信任。

“臣先告退。”

张易之拱了拱手，趋行离开，走了几步突然回道：

“陛下，我会把默啜的脑袋放在天枢下。”

武则天一怔，她能感受到话语间散发的强烈自信。

可如今严峻的形势下，将突厥驱出河北已经是胜利了，将突厥可汗默啜斩首？

几乎不可能完成。

……

半个时辰后。

甘露殿。

四个宰相面面相觑，坐立不安。

陛下传召咱们，难道是打算重新商议皇太子之位？

也对，被张巨蟒牵着鼻子走，陛下心里肯定有怨气，再加上河北沦陷，立太子可解燃眉之急。

李昭德脸上露出微不可察的笑容，轻飘飘瞥了武三思一眼，目光又带着挑衅的意味。

“蹬蹬蹬——”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众宫内侍婢簇拥着武则天殿。

四施礼，整齐划一道：“恭迎陛下。”

“起身，让诸位卿久等了。”武则天坐到御座上，直切正题道：

“朕要宣布一件事，经过朕反复思量，已拟定河北道大元帅的选。”

安静！

大殿鸦雀无声！

武三思失魂落魄，双目呆滞。

李家终归还是成为储君。

兵马大元帅，最高军职，总领军政，一般是由皇帝或者太子挂名。

如果是臣子领兵，那应该大总管。

比如王孝杰就是河北道行军大总管。

武三思很容易想到，陛下肯定是命皇太子为河北道大元帅以讨突厥。

太子只是挂个名衔，自然不会出征，由副元帅代行元帅事。

李昭德微低着，脸上的表看来是很凝重，心中却异常期待。

他死死克制着绪，凝神倾听。

殿内足足沉默了十几息。

御座上才响起声音：

“兵马大元帅张易之率军北伐。”

轰！

轰！

轰！

如巨石掉落湖里，掀起了惊涛骇，一盖过一。

四位宰相身体僵硬，如雕塑般一动不动，那眼神充满了浓浓的不可置信。

这个世界疯了！

荒谬绝伦！

简直要沦为千古笑谈！

如果陛下没五十年癔症，绝对不可能说出这个名字。

他们不由想起前几年。

陛下命面首薛怀义为伐逆道行军大总管，听起来也很荒唐，但当时有三个宰相作为幕僚，十八个将军一起出征。

简而言之，薛怀义只是提线木偶，是一具傀儡！

军事战略他根本不上手，只等着战后分功就行。

但现在张巨蟒呢？

那可是兵马大元帅！

不受任何节制，三十万大军他一个说了算！

一个的意志决定北伐成败！

一个二十一岁，从没上过战场的世家子弟，却要主宰河北命运。

可怕！

实在太可怕了！

狄仁杰率先回过神，他颤抖着语调道：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陛下，别拿军国之事当玩笑。”

武三思已经完全失态，他想强作镇定，却被吓了胆，索直接跪地哀求道：

“陛下，恳请收回成命，让王孝杰继续担任行军大总管，率领三十万大军一雪前耻！”

他此时真的很慌！

纵观满朝权贵，要论谁最希望武周强盛，他武三思绝对是其中之一。

可张巨蟒率军北伐，用脚趾都想得到，必败无疑！

河北彻底沦陷只是时间问题。

那必然要签订割地条款，陛下皇位陷动，到那个时候，他武三思也丧失争储的可能。

张柬之起先有些惶惶，而后慢慢平复紊的绪。

他低着，悄悄跟李昭德换一个眼神。

陛下被突厥疯了！

孤注一掷，下了一步惊天臭棋！

也许会间接推动李唐复国。

武则天环顾大殿，表极为淡然：

“朕的命令是用来执行与服从的，不是用来解释与质疑的。”

“你们公然质疑诰令，这已属严重违制，朕不希望这种况再发生。”

顿了顿，她目光变得凌厉冷冽：

“你们政事堂的任务，就是安排物资调拨，军饷、粮、马匹和前线所需各种军用物资。”

“从此刻起，涉及到军需，诸位必须无条件听从张易之的指示，谁敢设下障碍，朕饶不得他！”

武则天说完略有些疲惫，挥挥手道：

“没什么事了，都退下吧。”

狄仁杰皱着眉，低声劝道：“陛下，请为河北百姓着想，请为三十万大军着想！”

望着陛下逐渐森寒的脸庞，狄仁杰继续说：

“臣对张易之没有偏见，可眼下河北生死存亡之际，张易之对战争就是门外汉，他完全不通兵略……”

“狄卿。”武则天截住他的话，冷冰冰道：

“还记得襄州水贼么，在襄州都督府束手无策的况下，子唯一举歼灭六千余众。”

武三思面如死灰，沙哑着嗓音，“陛下，一群乌合之众怎能同突厥相提并论啊！”

武则天怒不可遏，咆哮出声：“朕意已决，都滚出去！”

“臣告退！”

狄仁杰缓缓离去，背影看上去有几分萧条凄凉。

其余三也告退。

武则天背靠着御座，喃喃道：“朕相信他就行了。”

……

皇城御道。

张柬之跟李昭德并肩而行，两表倒有些耐寻味。

“依我看，极有可能迁都，李相不南下购置房产么？”张柬之调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