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瞭望台上，张易之负手而立。

他没什么表的俯视四周，尸首漫山遍野，山脉被烧的遍布焦痕，能闻到一令作呕的腥味。

蕃倒在血泊里，像一条条死狗，脑袋被堆积在一起，筑成既血腥又壮阔的京观。

“大帅，粗略计算了一下，青海湖到大非川，约有七万具蕃尸体，俘虏三万。”

沙叱忠义前来禀报，声音兴奋异常。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仗！

可以说，中原跟吐蕃打仗以来，从未取得如此大捷，又可以载史册了！

张易之十分简短的“嗯”了一声，淡淡道：

“鸣金收兵，收缴战利品，夺蕃抛弃的辎重牛羊，再将俘虏活埋了。”

“啊！”沙叱忠心愕然，脱而出：

“大帅，吐蕃败军遁高原，咱们趁胜追击，一鼓作气全歼他们。”

张易之神色古井无波，沉着冷静的道：

“高原地势崎岖险恶，咱们将卒很难适应天气，再追击战果也难扩大又易生变故。”

“遵命！”

沙叱忠义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不敢反驳中山王的意志，抱拳应下。

张易之轻轻颔首，他不追击，是经过思熟虑之后才决定的。

此战的胜果大大出乎他原本预计，敌方主动送温暖，送了十万具尸体。

倘若这时候不顾一切追击，有可能将溃军全部端掉。

但张易之不想去赌。

现代尚且很难以适应高原反应，遑论古代，高原上什么况都有可能发生，他承受不起麾下锐折损的代价。

再者说，一旦大军进驻高原，动辄几个月半年，万一神都风云变幻，或者蜀中局势超出掌控怎么办？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他除了是带兵打仗的将军，还是一个政客。

政客只要达到目的就行，而此战无疑能最大化利益。

况且想征服吐蕃，不止军事上，还得从教派、种族等方面下工夫。

不计手法让其整体崩溃分裂，再分而治之，才是上策。

不过吐蕃要是不识相，张易之不介意让他们步突厥后尘，尝尝灭国的滋味。

……

吐蕃国，王宫。

“前方还没传来捷报么？”

赤都松赞坐立难安，语气担忧。

大相韦·松囊拱拱手，浑不在意道：

“赞普冕下，我吐蕃猛将绝对会把大周敌军给打垮！”

主帅可是他家族最杰出的子弟！

此战过后，韦·乞力徐尚辗必将成为吐蕃的脊梁，成为韦氏军方的代言。

“呵呵……”赤都松赞脸上也露出放松的笑容，“不错，咱吐蕃儿郎岂是得虚名？”

就在此时。

“启禀赞普！”

“前线传来急报！”

一名侍卫匆匆走进王宫对赤都松赞汇报。

“哦？刚说完就到了。”

“看来大周军队不堪一击啊！”

“快将急报呈上来。”

赤都松赞蹦将起身，神色迫不及待。

侍卫从袖中拿出一卷帛书，上面沾着血迹。

刹那间，满殿皆静。

赤都松赞脸上笑容骤然消失，瞳孔猛缩，内心涌出一不详的预感。

其余臣子也是心脏一紧。

吐蕃军方有个习惯，只要吃败仗，主将就要割自己的血滴在战报上，以示罪过。

败了！

败了啊！

赤都松赞颤抖着手接过帛书，缓缓将其打开，整个刹那瘫倒在龙椅上，满目骇然。

其余臣子纷纷将目光投向帛书，每个都感觉一凉气从天灵盖浇灌而下，全身冰冷至极。

在青海湖一战，折损十万兵力！！

又因失了辎重饥寒迫，每天冻死饿死的不断增加！

宫殿气氛犹如森的墓窖，泛着一绝望的死寂。

十万吐蕃儿郎啊！

那可是十万啊！

就这样没了？

“废物，一群废物！”

“传本赞普旨意，宰了韦·乞力徐尚辗开，将他碎尸万段！”

赤都松赞表剧烈扭曲，大声咆哮，满腔的愤怒根本控制不住。

就算是败，败个一两万尚可在接受范围。

但十万这个数目，让他毛骨悚然，神魂颤栗！

韦·松囊目光一闪，哑声道：

“赞普冕下，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而是考虑怎么应对。”

他心中也是怒异常。

韦·乞力徐尚辗这个废物，让你出去露脸，你他娘的倒把露得净净。

这下彻彻底底沦为吐蕃的耻辱！

但不管怎样，都是家族中坚物，韦氏绝对要死保。

群臣低着，心沉重。

赞普冕下铲除了执政七十年的葛尔家族，亲手扶起韦氏家族。

韦·乞力徐尚辗也是冕下你亲点的主帅。

“张巨蟒，本赞普要杀了你……”

赤都松赞抽搐着，从齿缝里憋出嘶哑的声，字字都是切齿痛恨，“本赞普要扒了你皮！拆了……你骨！把你全家……挫骨扬灰……”

沓沓沓——

急促的脚步声想起，赤玛伦闯进大殿，她老家脸色惨白如纸，颤着声线问：

“战败了？”

群臣一道道目光投注在她身上。

突然。

副相蔡邦迪神严肃道：“太后，你一介，请不要政。”

嚯！

此言一出，满殿震惊。

竟然用这种气跟铁腕太后说话？

赤都松赞呼吸急促，撑着扶手起身：

“放肆！你想造反么？”

代表贵族蔡邦氏的副相神不变，缓缓道：

“赞普冕下，臣只是实话实说，政乃亡国之兆。”

“太后不考虑国内况，强烈要求出兵，甚至建言让韦·乞力徐尚辗担任主帅，导致这场溃败。”

“如今，我吐蕃国运前途荆棘重重，难以预料。”

赤玛伦闻言，宽阔的凤脸已经是铁青一片，她冷冷审视着蔡邦迪。

其余大臣神色各异，暗自打起了小算盘。

赤玛伦收回目光，脸上恢复平静的绪，威声道：

“诸位，如果张巨蟒攻高原，诸位也别想独善其身，你们自诩贵族隶主，可传承底蕴能比得过陇西李氏？”

“想想陇西李氏的下场吧。”

话音落下，众臣陡然一个激灵。

吐蕃国临近陇右道，他们当然知道陇西李氏代表着什么。

是啊，连李家满门都活不了，张巨蟒会放过他们这些贵族？

如果吐蕃灭国，他们家族恐怕也要被抹去，投诚都不会被接纳。

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番话，让众臣偃旗息鼓，念重新回到战事上。

副相蔡邦迪表僵硬，蠕动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