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逃离的香客只觉得心脏都快停止了，

此时或匍匐或瘫倒在石阶上，看着这神仙打斗，全身僵硬，如坠冰窟而失去了一切知觉，

心底麻木，只恨着当初未曾能够跑的快一些。

是的。

不敢怒。

只敢恨自己。

何其懦弱。

飞剑腾空，附着着十二境的神通之力，便如整个天穹都已经被吸取净，而充满了杀戮之意，欲向夏极等碾来。

而就在这时。

整座沉雀山发出轻微颤鸣，初之刹那只如鱼目微有声、幼鸟轻啼鸣，紧接着便是山林树木沙沙之声顿起，继而风声水声，山孔鸣声便是一同而起。

诸多声响如百川汇海，化之为一道清亮且压下一切的声音，腾宵而起。

此时，天穹被剑光充斥，对间蕴藏冷然杀意。

而那逐渐高鸣的声音终于化作了一个字：“恶。”

一字落下。

天穹的一切剑光被碎了，那数百名十二境及以上修士的联合力量被了。

夏极站双手垂落。

他背后那夫子祠在这巨大声响里，异变忽生，磅礴的圣洁白气氤氲而起，腾空直上，显化圣像，

不知几万丈之高，参茫茫白云之间。

这一丝一毫的白气皆是善业，皆是香火浇灌而成。

善业可守恶业可攻，但对于此等远超凡理解的存在，便已不适用了。

圣像感受到了夏极的愤怒，

与他之间产生了一种玄妙的联系，

祂本就是夏极，夏极本就是祂，

既然夏极来了此山，那么祂便是有了心，而不再是浸润在焚香之中的玉像死物。

在这里...

夏极的心就是祂的心。

祂的力量就是夏极的力量。

此时，这力量随着夏极的心意而转而动，而于前显圣。

夫子之象遥看那拦山的修士，以及高坐黑蛟飞辇上的诚王。

第二字落下。

“即。”

一瞬间。

浩大的威压仿如神山镇压在众修士心，反倒是匍匐在地的普通未有感觉。

诚王一念反应了过来，他双手抛开怀里的两，冷笑一声：“假扮夫子！装神弄鬼！！”

他双手环抱，一柄幽蓝长剑便忽于双掌中央凝聚，这剑才方出现，四周空气便已显结冰晶，显然当是神兵之属。

下一刹那，寂如渊的无光黑膜便是覆盖于诚王体表，继而覆盖于那神兵体表，散发出一冷冽而令折服的可怕感，这是隶属于类全新境界的力量。

诚王哼笑着摇摇，往前踏步而出，“教只佑强者，夫子只佑强者，所以，定是有弄虚作假，虽不知道你如何做到的，但你还是去死吧。”

他的死字才刚刚出。

夫子圣像第三字已然落下。

“罚。”

三字连贯，便是——恶即罚。

三字既出，那氤氲圣洁却宁和的善业白气，便是化作了一把云端的刀，刀光静谧，跟着夫子圣像轻描淡写地一挥往大地斩落。

这一刀，不扰苍生，不扰百姓，不惊山中雀，不断林中木...

这一刀绝不浩大，却亦不渺小，绝不盛气凌，却亦不曲意卑微...

这一刀以一种神迹手段，同时落在了十四境的诚王，以及诚王所有带来的身上。

一刀，斩所有。

凡无法理解，无法想象。

但此时却发生了。

一刀斩下，夫子圣像便不再看远处，不再观成败，而是对着夏极微微一躬身，算是拜过，继而弥散消失。

大地上，所有承受了夫子那一刀的修士都化作了尘埃。

业力消抹了生命，当生命层次不再，那不过是凡，不过是一具存放了数百上千年，早该风化里的骸骨。

夏极走到那空的飞辇边，此时满地骨灰早随山风逝尽，唯落了一地的飞剑。

他轻声道：“你错了，教庇佑的不是强者，而是心存良善者，是自强不息者。”

说完这些，他便是拾阶而下。

当他脱离了沉雀山范围时，刚刚那一因他心意波动而忽然生出的香火连接之感，便是消失了。

显然，夫子显圣之地只限于他去到了祠堂所立之山。

离开了这山，他便是无法借用这恐怖的力量。

此时，远处，周围传来了众多的哗然之声。

“夫子显圣了。”

“夫子是真的存在的！！”

而那些在石阶上匍匐、吓得瘫倒的则是与身边相拥恸哭。

“夫子救了我们。”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夫子，参云端，显化圣像。”

那一对裹着黑猫白猫斗篷的侣转身，狂热地扑了祠堂，跪倒在玉像前。

玉像面庞柔和，正沐浴在浓郁香火里，静默无言，仿如刚刚显圣的不是他一般。

那一对侣连连叩首，感谢这恩，两忽然想到刚刚石阶上那少年...

他似乎在夫子到来之前帮大家挡住了一击。

他是谁呢？

他为什么一个呢？

秋苦寒，万物凋零，他为何要独自去承受呢？

裹着黑猫斗篷的男子与裹着白猫斗篷的子相视一眼，眼角犹然存着泪痕，两紧紧相拥在一起。

而孤独的山道，夏极正孤独地行走着。

他听了一路的震惊与狂热，但却没有半点开心。

他看了一眼满山黄叶卷叠成龙，秋风萧索勾魂夺魄，

他忽然有些怀念大齐国都小苏煮的羊汤了，

这般的天气里该是可以去喝了，放上葱段儿，加上胡椒，当是极暖极暖的，

暖的就如春的姹紫嫣红都已绽开了，暖的就如妙妙已经回来了。

他搓了搓手，在冷风里哈了一热气，却转道继续向着水岸城的戴家而去。

他虽归心似箭，却犹有必行之事，不得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