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没错，我在。”

秦广林用力点，双眼紧紧盯着前方，注意着路况的同时把车开得又快又稳，直奔医院。

正是下午，路上车流不多，没有堵车发生，一家顺利赶到产医院，停好车子后两位长辈搀着何妨下来，秦广林先行一步，一路小跑到急诊挂号。

等到医生诊断时，何妨已经见红。

……

“痛是正常的，不用担心，顺产都是要痛……你先去办住院手续。”

诊断完，医生安慰着秦广林，打发他去办手续。

“那些不痛的反而要剖腹，你放宽心，……每个体质不同，十几个小时到一两天都有，去吧，先住院观察。”

还是那个从怀孕初期一直负责帮何妨产检的中年医生，一路看着他们从刚受孕到临产，早已经熟悉，看秦广林急躁的样子，便多说了两句。

“谢谢！谢谢！我马上去！”

秦广林一直都是小跑的，小跑着挂号，小跑着办手续，小跑着去接热水给何妨喝。

“快了快了，医生说一切正常，痛才是正常的，忍着点……感觉太痛你就咬我，我手上多……”

“我知道。”何妨有气无力地推开他的手，“拿开你的臭蹄子，好臭。”

“是是是，好臭！”

“我要喝水。”

“给。”

“烫……”

“等等我帮你倒一下。”

还有一个月就迈三十岁的秦广林，在这一刻紧张的像个孩子，紧捏着两个杯子把热水倒来倒去，鼓着腮帮子用力吹气。

……

阵痛持续了十八个小时，秦广林记得清清楚楚，他在一旁陪了十八个小时。

十八个小时后，阵痛间隔逐渐规律，何妨被送待产室，他无法进去，只能在走廊来回迈步，时不时抬看一眼，呼一气，去洗手间抹把脸回来继续等。

“吃点晚饭吧，昨天到今天只喝了点粥，别饿坏了。”

何爸带着打包来的快餐递给秦广林，这一天一夜何爸跟秦妈都有去休息，只有秦广林怎么劝都劝不动，还是何妨的粥吃不下后，他才接过来帮着喝净。

秦广林下意识想推拒，看一眼待产室方向的门，还是接到手里打开，大开始吃起来。

“我是不是过分紧张了？”他嘴里塞着饭，不好意思的笑笑。

别紧张归紧张，但没有像他这样的，还没开始生，只是阵痛进待产室就已经慌成这样。

“还行，能理解。”何爸点点，“第一次嘛……都会紧张，就是你反应大了一点，放宽心，天天这么多生孩子呢，什么事都没有。”

“嗯，放宽，放宽。”

秦广林大吃着饭，含糊应道。

尽管知道一切正常，但他就是抑制不住心里那莫名的恐慌，不是对分娩这件事本身的恐慌，而是在踏医院的那一刻，心底突如来的担心。

何妨不是普通孕，现在所有这一切都是他们两子努力得来的。

她逃过了时间，回溯十年来重新经历一切，妄图挽回几年后那场事故。

他只是个普通，不知道有没有神佛，有没有回，一切都是不可知的，在这种脑子成一团的时候，无法再保持冷静。

秦广林大把嘴里的饭吞咽下去，拿袖子抹抹嘴，从钱包里摸出来当初在终南那枚早已褪色的护身符，紧握在手里，放到嘴边轻碰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做每件事都会有相应的代价，如果这样的话，他愿意替何妨承担一切。

求神佛保佑。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何妨在待产室等待第二产程，一墙之隔的走廊里，秦广林对着外面黑漆漆的夜空，闭目祈祷。

……

至第二天凌晨四点，八个小时的煎熬等待，待产室进进出出，收获不知道多少次失望，心底愈发焦急的秦广林，终于得到了何妨进产房的消息。

“我要陪她，说好的，已经过费了！”想要进去看一眼何妨的秦广林被拦在门外，急忙从包里找自己的陪产证，薄薄的一张收据，却是他此刻最急需的东西。

“不要急，知道你要进去陪产，但现在还不行，等开三指才可以。”护士早已见惯了形形色色的准爸爸，并没有丝毫不耐烦，很耐心地和他解释，“这是规定，再等一会儿，会喊你的。”

“还要等？！”

秦广林踮着脚努力望向里面，却什么也看不到，只好呼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

“大概多久？”

“每个都不一样，这个时间要看个体质的，耐心等等。”

“谢谢。”

冬天的凌晨四点，外面依然漆黑一片，天上只有稀疏的几颗星星，何爸熬不住困意，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脑袋一扎一扎的，秦妈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下上滴落着水珠走出来，两只手紧紧捏在一起揉搓，等着自己的孙儿出生。

整整齐齐一家熬在这里，在医院不算多见，也不算少见，有没陪的，有十几个一起等的，各种况每天都这小小的走廊里上演，只有真切站在这里时，每次等待都要以几个小时计，才能体会到那种难熬。

一个多小时后，秦广林蹲在走廊，正对着产房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缝，在他胡思想的时候，那道门终于有了动静，他下意识起身，拐着有些发麻的腿迎过去，却见医生一脸疲惫地拿着一张单子和笔出来，回身关好门，抬喊何妨家属。

秦广林心里一突，非常不好的预感从心底薄而出。

“保大！”

这一嗓子把何爸吓得一激灵，从椅子上滚落下来，秦妈双手一抖，豁然抬，其余在走廊上没睡的几个陌生也都侧目看过来。

二十一世纪了，现在还有保大保小这一说法？

医生懵的愣在原地，低瞅瞅自己手里的单子，沉吟一下道：“呃……这个是无痛针，之前你们了费的，需要签一下字。”

“……”

“……”

“……”

秦妈浑身一软，瘫坐在长椅上，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秦广林的背影，恨不得用三十多码的鞋印盖在他脸上。

何爸在地上支起身子，有些哭笑不得，这婿比他那时候差远了。

秦广林也知道自己丢了，几乎停滞的心脏慢慢重新活过来，在这时候才扑通扑通猛烈跳动，后背都渗出一层冷汗，有些凉嗖嗖的，他尴尬地朝医生笑笑，接过笔郑重签上自己名字。

还未发问，好心的医生便已经把单子重新接回手里，随意扫一眼确定，边道：“陪产的是你吧？可以进去了。”

“谢谢医生！”

秦广林熬出一片血丝的眼里闪出惊喜的神色，吸一气，按照医生的指引做好穿无菌服等一系列准备，怀着忐忑的心去找躺在产床上正努力的老婆。

进待产室分别时还有力气和他说笑的何妨，此时正一脸苍白地躺在那里，侧看着他，嘴唇裂，发凌地黏在脸上，努力朝他勾了勾嘴角。

“你来了。”

声音轻轻的，秦广林帮她把发拨到一边，心疼地握紧她的手，“嗯，我来了。”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