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件事上，她半信半疑。

因为飞蠡长老没理由找上她，找上她的孩子。飞蠡长老来自飞蠡部最高贵的家族，世代垄断着飞蠡部的长老一职，是飞蠡氏最睿智的家族，族中出过神巫。如果飞蠡长老想要建立一个国度，她为什么不找她们家族的。她丈夫告诉他，可能是因为这件事十分凶险，完事失败的话，飞蠡长老需要一个替罪羊。

蠡千华选择相信自己的丈夫，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肯答应飞蠡长老，后来提出了许多让难以接受的条件，飞蠡长老一一答应后，她才决定试试。失败了她是替罪羊，可她又能失去什么呢？她不过是一个隶的儿，只能跟隶睡觉的低贱之罢了。

之后的事异乎寻常的顺利，在威望崇高的飞蠡长老帮助下，她成功登上王位，开始南征北战，一度将曾经的承诺忘在了背后，等飞蠡长老在儿十五岁时重提此事的时候，蠡千华才恍然想起还有这样的承诺，而她早就忘记，并从未相信过。

她不服，她觉得她的王位，不是神给与的，是她亲手打下来的，不是代替儿暂时掌管的，而是独属于她的。

所以之后蠡千华开始跟飞蠡长老疏远，看着活泼单纯的儿越来越不顺眼，随着儿年纪越来越大，蠡千华心中开始升起一强烈的恐惧感，她怕丢失现在的一切。仿佛一个溺水之一样，想要抓住任何救命稻。此时已经没有能帮她出谋划策了，她的隶丈夫，已经死了很多年，可她想起了丈夫曾经对她说的，应该跟中原往来，学习中原的文道，国家才能长盛不衰。

于是她向中原派出了秘密使团，结果中原向她派出了一支大军。

听着飞蠡长老还在用苍老而缓慢的气诉说着神的无稽故事，蠡千华的耐心越来越淡。

等到飞蠡长老终于说完，蠡千华心中对飞蠡长老的信赖，对她的感恩已经然无存，气冰冷的问道。

“所以这个时候，长老还是要劝我让位给雨燕？”

长老缓缓眨了下眼睛，摇了摇：“这是她的国，该怎么做，让她自己决定吧。”

“长老婆婆，你叫我？”

此时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空灵的声音在大殿中回。

听到这个声音，老一直面无表的苍老面孔上，马上露出了慈祥。

听到这个声音，蠡千华却马上皱起眉，她怎么来了，谁让她来的？

声音的主很快出现在两面前。

一个二十岁模样，十分清瘦的孩走了过来。她穿着一身丝绸长裙，赤着脚，脚腕上缠着一条环，额上还有汗水，不知道又去哪里疯了。

“又去追风了！累坏了吧？”

飞蠡长老溺的责备着。

孩噘嘴道：“才没有呢。我做正经事去了，那中原的军营好大。他们还挖沟引水，窄窄水沟可挡不住我们的翅膀。”

长老笑道：“傻孩子。挖沟防的不是我们，是毒蠡氏的毒虫。”

孩惊讶：“毒虫怎么防？”

长老道：“给水沟里倒上油，点上火，虫子就过不去了。”

孩奇怪：“可是虫子也会飞啊？”

张老道：“他们法子多着呢，除了火，他们还有药。”

孩点点，又问道：“长老婆婆，你叫我来母亲宫殿做什么？这里太闷了！”

两母见面，相互都不说话，非常不正常。

蠡千华冷哼：“你不是我的孩子，你是风的孩子，我这里可装不下你。”

孩委屈。

长老嗔怪：“千华！”

一声冷哼，马上让长老喘息起来。

孩连忙俯下身子，替她抚摸胸。

“老了，不中用了。”

“婆婆，你可不老。都说你年轻时候，是最快的追风。”

“呵呵。老了，翅膀枯萎了，再也经受不了哪怕最柔的微风。”

老说着，抬起手，摸在孩的上，孩的青丝在老枯树枝一般的指间滑落，她已经抓不住了。

蠡千华等不及，也看不惯这两个之间的关系，如果不是知道孩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她都要怀疑孩和长老才是一对母了。

马上强行话：“雨燕你不是喜欢中原嘛，中原邀请你去他们的都城，你去不去？”

飞蠡长老瞪了蠡千华一眼，摇叹息一声，看向孩，孩也疑惑的看向她，似乎在等待她解释。

“雨燕。中原想要你去做质，不然就要发兵攻打我们。”

孩蹙起眉：“中原果然不讲理。我才不喜欢中原呢！”

虽然孩没看她，但蠡千华知道这是跟她说呢。

“喜不喜欢也得选。你到底去是不去！”

长老又想呵斥蠡千华，却一气提不上来，剧烈的咳嗽起来。许久才在孩的抚摸下平静下来。

“孩子。你听婆婆说，听完了，你再决定去不去。”

蠡千华皱起眉，她知道长老要说什么，她很厌恶，她不想听，却只能强忍着不悦，听老啰啰嗦嗦将遇见神的故事再讲了一遍。

孩听完后都傻了，她从小无忧无虑，被当成公主养着，哪里能想到这么多，什么神，什么国家，什么王，这些一直离她很远，却突然一下子跟她扯在了一起，一时间脑子里一片混。

“孩子。你信不信婆婆说的？”

孩点：“信。婆婆说的我都信，婆婆从不骗我。”

长老慈祥的看着孩，抚摸了她年轻的充满生机的面孔，可惜她僵硬的手已经感受不到这年轻血上的温度。

“你信婆婆说的，就去山里。去找神。神会告诉你该怎么选的！”

蠡千华忍不住皱起眉，她确信长老太老了，完全糊涂了。

孩却坚定的道：“好，我就找神。”

长老点点：“去吧，你会找到神的，别在我这老婆子身边待着了，时间很紧迫。”

孩用力点，站起来，跟母亲一个招呼都不大，匆匆就跑出了大殿。

蠡千华轻轻朝长老躬身，她也离开了大殿，进偏殿之中。她也有神，供奉在偏殿。

世上有没有神她不知道，但世上一定有巫神，这是岭南南蛮世代信奉的伟大神灵。

蠡千华跪在偏殿之中一个垫上，五体投地，十分虔诚。

“伟大的巫神。您最虔诚的信徒蠡千华向您祈求，请您庇佑一下您这个卑微的孩子吧。如果能渡过这次难关，您的仆愿意为您奉献一千个生命！”

蠡千华的声音，在空的暗室中回，一遍又一遍。

“伟大的南蛮王。您的祈求，巫神已经听到了！”

毫无征兆，一个声音在蠡千华耳旁响起，她却丝毫没有意外，抬起来，看到旁边一个身材伛偻的老太太。

老太太身材极为矮小，几乎只有正常的一半，整个身躯萎缩在一个编织的斗篷里。发花白，面孔枯，眼睛浑浊，手里拄着一根比她还高，长满了树瘤的枯树枝。

“大祭司。巫神会保佑我吗？”

蠡千华对这个老太太点点。

老太太呵呵呵呵的笑着：“傻孩子。巫神一直在保佑你，难道你感觉不到祂的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