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穿着的衣服。

祭酒目视前方，眼中仿佛没有御座上的皇帝，目光穿过了垂帘。

“放肆！”

垂帘后响起一声呵斥。

祭酒向前的脚步终于停下，此时距离御座百尺。

“殿下何，见本宫与皇帝，为何不跪！”

威严的声音响起，刘知易双膝忍不住想跪，但祭酒的气势将他一直笼罩，竟然想跪都跪不下去。

祭酒的声音响起：“殿下站着的是苍生。”

随着祭酒说话，他身上的气势，失去了锋锐，取而代之的是沉重、悲苦，仿佛扛着世界前行一般。

这感觉，刘知易十分熟悉，让他恍然回忆起那大泽中的巨，它驮着一座岛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但它并不觉得苦。

“可笑至极！卜况，你意欲何为？”

帘后之也问出了这个问题。

祭酒叹道：“替苍生问公义！”

不等帘后之再出声，祭酒身上悲苦的气势，在空气中震起来，想起了无数叠的声音：

“瞻卬昊天，则不我惠。孔填不宁，降此大厉。”

无数竟然在唱诗。

声音若隐若现，却仿佛遮盖了一切，此刻再也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

“邦靡有定，士民其瘵。蟊贼蟊疾，靡有夷届。罪罟不收，靡有夷瘳。”

刘知易听懂了，这是一首百姓怨愤帝王的诗。盗匪横行，百姓流离失所。

“有土田，反有之。有民，覆夺之。此宜无罪，反收之。彼宜有罪，覆说之。”

百姓的田土被夺走，百姓的子被夺走。百姓无罪，被收押，豪强有罪，被释放。这是大夏朝的现状。

“哲夫成城，哲倾城。懿厥哲，为枭为鸱。有长舌，维厉之阶。匪降自天，生自。匪教匪诲，时维寺。鞫忮忒。”

矛直指，这个亡国，这个无道，这个不知悔悟，这个妖言惑众，招来灾祸，匪四起，因而生。

这个是谁？

在此发声：“住！”

可惜她的声音微弱，被无数声音淹没，在黎民苍生面前，她发不出声音。

“谮始竞背。岂曰不极？伊胡为慝？如贾三倍，君子是识。无公事，休其蚕织。”

悖，窃取大权，像商富赚取三倍横财，专权荒废养蚕织绸的正业。

“天何以剌？何神不富？舍尔介狄，维予胥忌。不吊不祥，威仪不类。”

苍天为何要降下祸患，祖宗神灵为何不再庇佑，是因为舍弃敌寇不顾，不救济穷困，不怜悯百姓，纲纪败坏也不管不顾，只为争权夺利而谋算计。

“之云亡，邦国殄瘁。天之降罔，维其优矣。之云亡，心之忧矣。天之降罔，维其几矣。之云亡，心之悲矣。觱沸槛泉，维其矣。”

百姓说逃走吧，国家疲弱衰微，上苍要降罪，让惊慌；百姓说逃走吧，心中忧虑，上苍要降罪，国家几乎穷途末路；百姓说逃走吧，心中悲伤，地下涌出的洪水已经没过门槛，国家已经陷泥泞，无法自拔。

“心之忧矣，宁自今矣？不自我先，不自我后。藐藐昊天，无不克巩。无忝皇祖，式救尔后。”

这国家让忧心，是从今天开始吗？忧患不早不晚，不从前开始忧患，不从后开始忧患，就是现在开始忧患。苍天邈邈无穷，没有什么不能挽回。不要辱没了先祖，挽回一下后。

声音至此，戛然而止。

祭酒身上的气势，突然消散，他仿佛又变回那个没有修为的初学稚子。可刘知易却感觉到，有一种东西，壳而出。

……

此时殿中，一衣鞋竹杖老者，一白衣长袍学生，一龙袍加身沐猴，一垂帘幕后，一男一侍从。

垂帘后几全部面色苍白，心神摇晃。

侍者喘着气，俯身下来：“太后，下罪己诏吧！”

太后呼出一气，默默点。

“本宫、皇帝失德，致使天下苍生困顿，本宫、皇帝德行有亏，当下罪己诏！”

这已经是皇家能对士大夫做出的最大让步，太学生闯宫，大夏王朝之前只发生过一次，夏武帝时战频仍，太学师生伏阙，想要迫武帝下罪己诏，可武帝没有让步。僵持数月，但也耗光了武帝的神，病死榻上。不久传来岭南王大胜的消息，结束了这场伏阙。

魏太后知道，她没有武帝的权势和威信，她需要服软。

可是殿下的祭酒并没有接受。

“榘无疆为苍生拔刀，不能受辱，刑部不能开审。微臣请陛下、太后下旨。”

魏太后愤然起身，她能接受向裹挟苍生意志而来的祭酒服软，但她不能接受皇权不能审判一个豪侠。如果连审判都不行，后皇权威信何在？她的威信何在？

自称微臣，便是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