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听姜承德此言，当然知道这不是危言耸听吓唬他，那便是一路上真有传言不断，且和他有关，心慌，声音里也有了几分急切：“老师，我该怎么办？我当年本是……”

差点就脱而出的话，临到了嘴边的时候，被孙其生生又给咽了回去。

他当年是给姜承德还有刘寄之办事的，可是这话能说吗？

把姜承德惹急了，舍了他保自己，这事儿姜承德可不是不出来。

没了他工部侍郎还会有出缺上任，新任工部侍郎也可以是姜承德的党羽。

孙其声音戛然而止，姜承德果然似笑非笑盯着他，恻恻问道：“你当年本是如何？”

他连连摇：“原是我年轻资历浅，办事不周全，才留下庄家这祸害，请老师救我。”

“我既来见你，当然是要救你。”姜承德背着手踱两步，突然站定，“崔钊行进京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你只推说就是，无凭无据……赵盈行事，就算没有凭证，她也敢对你动刑，只要你挨过去，一无证二无物证，完全可以是崔钊行狗急跳墙的随攀咬。

你是朝廷三品侍郎，又在司隶院受了刑，就算皇上心里生出隔阂嫌隙，总于命无碍。”

没有证……

孙其喉咙一滚：“庄家可以，那崔钊行他……”

“我看你被罚去朝是在家里闷傻了！”姜承德再没心气理会他，提步往外走，冷声丢下最后一句，“这件事你什么也别再管，我自会妥善处置。”

他连送出门的礼数都忘了，表呆滞，也是僵硬的。

对，崔钊行是犯了事被押解京的，现在对他痛下杀手，事才会被真正闹大。

孙其一拍脑门，糊涂了，真是糊涂了。

·

大约过了有四五，云逸楼新换的余掌柜登了司隶院的门。

正是散朝时辰，赵盈乘车自宫城回来，下车时剪影拖长一地，把太阳的金芒丢在身后。

余掌柜掖着手立在司隶院府衙门外，赵盈拧眉，他已经快步下台阶迎上来。

周衍和李重之一左一右护在她前面，余掌柜没靠近，收住了脚。

赵盈挥手叫周李二退下：“是上了新菜色吗？”

余掌柜忙不迭点：“昨儿大师傅新研制的菜色，还没上过桌，今儿一早特意来告诉公主您的，您看今儿方不方便赏光驾临，好叫咱们孝敬您一桌。”

周衍不动声色扫量四周，后来松了气：“今朝上殿下也生了场闷气，不如中午叫上宋大姑娘一道往云逸楼散散心也是好的。”

他提起朝上生气，赵盈脸色肃起来，冷冰冰睨余掌柜：“今儿就不去了，不过这会儿心不好，你进府同我细讲讲这新菜色什么样的，我且听一听。”

余掌柜诶声应是，侧身让路，叫她和周李二先行，而后快步跟在三身后，一起进了司隶院去。

他是为了清河郡的事来见赵盈的——

崔钊行丑事为赵盈所知那会儿，她就已经嘱咐杜知邑再派往清河郡详查，查的是崔钊行当年那个外室。

簪缨之家，家中娇妻美妾，还要在外养一个，是很不好听的事，所以也不见得尽皆知，何况事过去了十几二十年。

杜知邑的也是前段时间才查到庄家身上去。

再算上后来把清河崔氏丑闻闹到御前，赵盈本来是打算把庄氏一家弄进京，转念想来，那种肮脏龌龊事，有会比她更心急，所以只是让杜知邑安排手暂且先把保护起来，并不急着带回京来。

余掌柜这时候到司隶院，赵盈一见他，就想起来清河郡庄家。

这会儿进了三堂正厅，周遭没，只有周衍和李重之陪着坐在堂上。

余掌柜坐在了最末端位置上，赵盈挑眉问他：“清河郡有消息送回来？”

他果然点说是：“庄家昨夜一把大火，幸而东家安排的都机灵也上心，夜不错眼的看着，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

她连问一问县衙如何说都懒得问。

这些按耐不住，果然是要行杀灭之事的。

她冷笑：“你回去后准备上一桌好酒好菜，送到安远将军府去，把清河郡的消息告诉他。

杜知邑不在京城，之后有任何消息都去告诉徐将军，他有什么安排和吩咐你也照办。

如果有问起，你就说是我让你们准备的新菜色给徐将军送去的。”

余掌柜双手叠着放在身前，说了一声好，就没了后话。

赵盈想了想，又代他：“再告诉徐将军一声，后半天到司隶院来一趟。”

等一应都吩咐完，余掌柜从堂屋退出去，李重之才拍案：“这些还真是丧心病狂，杀放火，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那庄家一大家子也没见得多无辜。

赵盈横他一眼，周衍拦了他一把，叫殿下：“殿下是准备把接进京来了吗？”

“家已经动起手，杜知邑的也把救下来，孙其他就势必知道我早早把保护了起来。”

周衍抿唇，欲言又止，赵盈点点桌案：“有话直说。”

“臣觉得不是孙侍郎。”

当然不是孙其。

他手得多长，被责罚跟禁足无异，还能伸到清河郡去杀放火。

“所以我打算让徐冽替我到城外玉安观住上十，替我祈福去，出了京城，就是自由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