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跟前若悬河，一开话茬就停不住，天南海北，什么都愿意跟赵盈聊。

从他在天门山学艺，到他在南境北境战场所见所闻，军中如何，京中如何，兵部如何，他是什么样的见解，对局势是什么样的判断分析，都能扯上两句。

吃完了饭赵盈吩咐套车，出门登车，他跟着钻进了车里去。

赵盈没有小憩的习惯，还算神，车内有熏香球，小火炉烧起来香味比平更浓郁。

徐冽不惯这些，掩唇轻咳了声。

赵盈见了，笑着动起手来，把熏香球里的香末打散开。

徐冽那诶的一声：“这是殿下最喜欢的香，我是平不熏香的，突然闻了这样清甜的香不习惯而已，其实挺好闻的。”

她笑着没说话，手上动作却并没有停下来。

当然好闻。

这是内廷特供，专为她调制的。

二十多名香料师花费两年多的时间，改了上百次，才调出这么一味独一无二，得她心的香料。

昭宁帝为此香取名“顾念”。

徐冽不知道罢了。

马车不疾不徐，一路无话，在玉府外停下时，玉堂琴竟十分难得的候在府门。

看起来也是等了很久的。

他桀骜惯了，从不会出门等。

何况自从去年那件事之后，赵盈就等同是把他软禁在了府内，不许任何进出接触。

他出不了门，索连门都懒得靠近，大概是觉得受到了折辱，心里老是憋着一气的。

徐冽先下的车，回抬手去扶赵盈，视线也没往玉堂琴身上落。

赵盈缓步下车，又缓步登门去。

玉堂琴侧身让开路，但还能从赵盈身上嗅到那一丝清甜香气，等到徐冽从他身边路过，同样的香味也出现在徐冽身上。

他眯了眼，一言不发跟上去。

玉府内格外清冷，跟这年节气氛格格不。

了正堂，堂内也是冷的冰窖一样。

赵盈拢着氅衣吸了凉气：“孤虽然禁足先生于府内，却没让苛待先生，冬以来每隔半个月就会叫送银丝炭到府上，先生怎么不用呢？”

“元娘身体不好，一到冬天更容易病怏怏，炭都拿到她屋里去了。”

他语气平静，淡淡的吻越发惹笑赵盈：“先生这话是在责怪孤对先生和——夫，关心不够了。

府上有缺的短的，孤本该为先生置办周全的，无论如何也不该让这正堂冷的冰窖一般。”

她咬重夫二字，玉堂琴也没生气，脸上反而有了笑意：“所以今天不是把殿下请到府中，来感受一二吗？”

赵盈高高挑眉：“是吗？可这和孤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把玉堂琴接回京，哪怕一开始就知道此绝非善类，她还是把带了回来。

那会儿想着，既然是她主动招惹，也的确是贪图家这点名声，至少应该奉为上宾，好吃好喝好宅子，什么都要替家安排好。

结果呢？家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设了局，二十多年后的这些，都是家棋局上的棋子，包括她在内。

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赵盈靠在太师椅上，瞥他一眼：“冷一点就冷一点吧，反正先生是不见客的，平这正堂也用不上，夫屋里的炭够用就行了。”

“殿下记仇？”

玉堂琴冷不丁问出这么一句，惹得徐冽神色一冷。

赵盈自己倒没觉得如何，坦然说对：“孤记仇，先生刚知道？”

“那倒不是。从殿下把我禁足，我就知道了，不过想了这大半年，始终没想好怎么才能在殿下面前赎这个罪。”

赵盈尾音往上挑着哦了一嗓子：“那眼下先生是想好了？”

玉堂琴脸上笑意愈发浓郁：“不然怎么敢请殿下过府。”

赵盈拢了拢鬓边碎发，原本抚着袖的指尖顿住，修整整齐圆圆的指甲刮了刮袖绣着的白芙蓉，拿眼神示意玉堂琴有话直说。

玉堂琴倒也不含糊，大概是见识过赵盈的冷血冷，翻脸不认后，作为一个聪明就自觉放弃了跟赵盈打马虎眼的这个选择。

他坐直身子，视线也定格在赵盈身上：“殿下把惠王安排到福建，跟着常恩王和小杜大一起，总不是真的想让惠王殿下建功立业，在福建得尽心的吧？”

“自然不是。”

那她就是另有安排了。

玉堂琴没有问，但想来对赵澈不会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不弄个身败名裂，也会让朝臣以为他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包，纵使年少封王，也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惠王年纪尚小，将来机会多得是，殿下有心断绝他的后路，何不再狠心一点，一次断个净？”

玉堂琴的笑意褪去，上扬的唇角也拉平下来：“殿下该不会告诉我，你舍不得，实在不忍心对惠王殿下下手吧？”

他说下手——

赵盈神冷：“你直接说，在打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