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冯易殊的束妖绳已经抽到了三郎的眼前，冯易殊红着眼睛，像发了疯一般冲了过来——然而这正中冯三郎的下怀，他迅速将冯易殊引向别处，并与其他几个修士一起，将已经陷癫狂的冯易殊很快制服。

修士们缚起已经无力行走的纪然和一旁的杜嘲风，再一次回到了来时的城楼上。

四下寂静，只有冯易殊一直在大声叫骂，然而没有理会他。

白衣少年站在城楼的高处，望向顶的天穹——在那里，咒印正眼可见地变得更加完整、明亮。

很快，二郎大步走近，“殿下，查清楚了，没有提前点火，刚才我们看见的火光是宫里的——有点燃了皇宫，现在那边已经是一片火海了。”

“是吗。”少年冷眼向着太初宫的方向投去一瞥，“我们的火呢，都准备好了吗？”

“早就备好了，”二郎答道，“大家现在都在候命，只等殿下下令。”

“好，”少年继续仰望着天上还未降落的咒印，“不急——”

一阵不寻常的风从侧面吹来。

少年回过，见冯嫣与魏行贞不知何时也出现在这边的城楼过道上，祝湘站在他们身后，此刻正一路小跑着返回她的阿婆身边。

过道尽，是被牢牢缚住的纪然、杜嘲风与冯易殊。

冯嫣几乎一眼就发现了群中，小七消失了。

“公子还是来了啊。”少年低声道。

冯易殊再一次红了眼眶，“阿姐……”

魏行贞飞快上前给所有松绑。

冯嫣慢慢走到五郎身旁，“……小七呢？”

一见冯嫣，原先还在厉声声讨晋王世孙的冯易殊忽然泣不成声，一旁杜嘲风简明扼要地向冯嫣描述了今夜发生的一切。

“小七现在还在城中。”杜嘲风低声道，“我们要是现在赶过去，应该还能抢时间带她回来。”

冯嫣听得脸色惨白，嘴唇颤抖，转看向不远处的晋王世孙，“你都……了些什么……”

少年脸色平静，“公子忘了我们之前说过的话了吗？到时不论发生了什么，还请一切以大局为重，以万方百姓为重——你说过，你明白的。”

“……大局为重。”冯嫣面无表地重复着这句话，“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少年望着天，“眼下还请节哀顺变，等事结束，我再专门向公子请罪好了——”

他话未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

天空中忽然风云变幻，原先凝聚在高空的咒印陡然降落，姑此时才刚刚行至洛阳的正中心，时机可以说是刚刚好。

少年脸上浮起大功告成的微笑。

银色的咒印以万钧之力轰然下沉，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倏然压向姑——这力量是如此地充沛，如此地霸道，几乎顷刻之间就压弯了姑的腰。

漆黑的姑发出一声不屈的长啸，她身上的石块又重新开始分崩离析，化作幕天席地的尘埃撒向整个洛阳。

“点火！”少年带着胜利在望的昂扬斗志高声下令。

数十条伸向洛阳城的火引同时被引燃，在极的暗夜中，这些引线的火星满载着们的希望，们等候着烈焰炽热的气，期待着一场涤一切黑暗的大火，众的眼中升起期待——

又很快落空。

“怎么回事！？”少年看向近旁二郎，“为什么没有反应？”

远处的榕树林依旧沉静，没有半点被引燃的迹象。

士兵们飞快地前往查看并向回通传，说今夜的榕树上覆满了从姑身上散落的石尘，他们试遍了之前所有行得通的点火方法，可不论是浇油也好，堆柴也好——这些引燃的东西一烧完，火就灭了。

“什么……”少年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望着远处姑的身影，“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冯易殊听着这一切，忽地发出一阵大笑。

突然之间，他明白了阿予“带好燧石”的含义。

小七今早留给他的燧石，现在还在他的袋里。

他起身走到城楼的边沿，将怀中的两块燧石用力掷向远处的榕树林，两块燧石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很快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少年很快看了过来，“你扔了什么下去？”

冯易殊低声喃喃了一句话。

少年没有听清，“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冯易殊转过身来，他望着晋王世孙，眼中流露出复仇般的快意，“我说……大家一起，下地狱去吧！”

“来！”少年厉声道，“马上下去搜查——”

顷刻间，四下糟糟的。

冯嫣站在原地，她听见母亲在城楼处的呜咽，听见近旁浑身是血的纪然近乎绝望的啜泣声，还有过道里、城楼下士兵们的高声传令……

所有的声音都像是渐渐离她远去，变成一种遥远的背景。

她望着不远处被咒印压至俯跪的姑，望着姑身边不断变形、缠绕的树藤，忽然感觉眼前一切都如此荒谬。

回想连来的种种告别，她只想感叹自己竟会如此天真，以为摆在眼前的道路还有她能够选择的余地。

伏羲……还是姑？

冯嫣眼眶微热。

迷蒙中，她好像又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

「因为我想让姐姐知道，任何时候，都可以有第三种选择，只是有时候可能意识不到。」

「如果将来——我是说如果，有让你觉得生活陷了绝境，摆在眼前的好像只剩下了很糟糕和更糟糕的选择，你永远可以跳出来，不需要被那些选项困住。」

第三种选择……

她望着远天，缓步向着姑的方向走去。

魏行贞觉察到冯嫣身上气息的变化，“……阿嫣？”

“……抱歉。”冯嫣低声说。

她两手置于胸前，一阵和暖的风从她掌心的留空处涌起。

曾经被冯嫣饮下的金酒随着她掌心的风化作金色的流沙，缓缓腾空而起。

往的生死狭间之中，冯黛曾将酒杯推到她跟前，说其中盛满了前的决心。

那时冯嫣仍旧疑惑不已，“我不明白……”

冯黛只是望着杯盏。

“是……我们眼泪。”

那些代代留在长陵之中，将姑压制得不得翻身的恐惧与哀愁，如今在天空中凝成一柄金色的长枪。

长枪纤细而尖锐，似乎随时都会被狂风吹散，远处姑似有感应——当姑身上的光纹再度开始明灭，冯嫣的右手也随时闪耀。

一旁的晋王世孙已皱紧了眉，“你在什么……来！”

不等旁靠近，魏行贞已经抬起了右手，们看见他手背青筋起，露出了不属于类的尖锐指甲。

一阵凛冽的妖气瞬间起势。

“不要命的就过来试试。”

侍卫们无敢动。

在这令不安的对峙之中，众看见他们顶的长枪已经延伸出惊的长度——它几乎已经与姑等高。

所有都屏住了呼吸，望着冯嫣。

尽管没有开，但大家心里都有一个隐隐约约的预感，似乎只要拿这把长枪扎进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