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上海的火车上，顾植民紧紧握着夫的手，须臾舍不得分开。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徐小姐凝望丈夫：“你决定好了？”

“是。今后我们夫妻同心，一起把百雀做大做强，让黄渡还有更多的乡下姊妹们也能用上实惠的好国货！”

经历这许多，他终于拣回初心，亦有了釜沉舟、从再来的勇气——昔年他背着两件衣烂衫也敢闯上海，如今有志同道合、智慧无双的妻子，更有多年积累的经验、脉，还有什么怕的！

徐小姐回握住顾植民，夫妻两执手相看笑眼。

谋划既定，顾植民便赶回先施公司，向马老板赔罪，青帮姨太太的事，他给公司带来了损失，不辞职不足以服众。得力将突然请辞，马老板不断挽留，但顾植民去意已决。

“马老板，先施多年，承蒙您照顾，然而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要去做早该做的事了。”

马老板苦劝不得，万分惋惜也只能放他离开，但还嘱咐他：“后若需帮忙，只管来先施找我。”

顾植民一揖手，拜别旧东家，迎着昔弟子们或讥讽或同的目光，挺直腰板走出了先施大门。他正要拦一辆黄包车，小傅却偷偷守在外面，一见顾植民，扑通一声跪下，哀望着他。

“师父，您罚我吧！”

顾植民叹息一声，扶起小傅。他已离开先施，不再是他师父了。昨种种，譬如朝露，他向马老板求了，再给小傅一次机会，他尽可重回先施。

小傅心中感激，愈发羞愧，他长跪不起，一为师，终身为父。他愿意跟着师父，师父去哪儿他就去哪儿！顾植民看他意志坚定，眼神澄明，晓得他是真心悔过，矢志跟随，终于点应允。

既然要办公司，做国货，自然少不得手。一番思量，顾植民想到了一个。

当顾植民和小傅找到码仓库时，黑货作坊的主事阿凌正蹲在烂门槛上，闷抽着“磕牌”1香烟。

往里一看，地上一片狼藉，老母亲缩在屋角，哄抱着呜呜哭泣的幼子，几个佣工表麻木，没甚生机。

原来那顾植民带着大帮马杀过来兴师问罪，终究惊动了青帮，虽然他没追究，青帮却派来闹了一场。

佣工们一见顾植民，纷纷露出愤恨表，阿凌挡在他们前面，质问顾植民究竟要如何才肯罢休。

顾植民不答，掏出一块饴糖弯腰递给小孩，小孩立马止住哭泣，他抱着糖舔了一，又把糖送到阿嘴边，看她也啄一，方才笑了。

顾植民也笑了。他将自家事体坦诚相告，问阿凌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堂堂正正做国货。如果他愿意，作坊里的小工，他也一并接收。

本以为山穷水尽，没想到峰回路转，佣工们眼望着阿凌。阿凌望望瘦弱单薄的老母，望望嗷嗷待哺的幼子，还有屋里病弱无力的妻子，他重重点。

顾植民高兴极了。

“从今往后，我们戮力同心，一定能做出属于咱们自己的新派国货！”

佣工们饱含热泪，齐声答应。仓库没钱再租用，他们把作坊设备搬到蒲石路，顾植民和徐帧志又住进亭子间，把大房间腾出来做作坊。

徐小姐看见屋子中间挂着的书法，眼眶湿润，她握住顾植民的手，顾植民回握。

那条幅正是之前挂在亭子间的那副对联的复品——

“意诚言必中，心正思无邪。”

“荣德生先生的手书一时难再寻到，暂且先挂这个，他有机会，再请荣老先生墨宝回来。”

夫妻俩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些年里，徐小姐研发路上耕耘不辍，调制出“百雀”牌润肤霜和花露水，都是新香型、新配方，质量过硬。

产品有了，顾植民带着大家开足马力，全力创业，阿凌管生产，徐小姐管配方，管内务，他则又从零做起，和小傅几个工走街串巷，重跑街旧业，不同的是，这回他销售的是自家产品百雀。小小房子里一派热火朝天，已经无声运作多年的富贝康终于重装开业，沿着历史的轨迹奔驰而去。

顾植民每起早贪黑，熬得瘦黢黑不少，货品却没卖出去几件。许多一见他卖的是名不见经传的国货，听都不听，便将他赶走。

顾植民想着从前承蒙卢溪云照顾，在她任教的惠风子学校卖过不少化学社鹅蛋，再去那里碰碰运气未尝不可。谁料他到了学校，向守门打听卢溪云老师，却说她已经调职离开了上海。

顾植民从兜里掏出块银元，塞给守门，想再进去试试。当初买鹅蛋的同学不少，或许有还记得他。

守门拿了钱，挥挥手让他快去快回，勿要惹事。

顾植民拎着皮箱了校，一路打听推销，迎面走来一群学生，他赶忙吆喝，学生们闻到香味，相互看看，最后都围绕过来。

一个学生掀开匣子，兴致勃勃地嗅闻着，不住赞叹花香浓淡宜，看到匣子上“百雀”二字，好奇问道：“这是什么牌子，怎么未曾听过？”

顾植民心觉有戏，热介绍这是新出的国货牌子，物美价廉，不比那些橱窗柜里的洋货差劲，买到就是赚到。

学生们听到国货，眉已然微微蹙起，待听到是新品牌时，更是兴趣全无。

顾植民忙说自己同他们学校卢先生是故，早先还来卖过鹅蛋，有信誉有保障，不信四处探听探听。

学生们面面相觑，校的学生早换了一批又一批，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正犹豫时，其中一个蓝衣学生突然认出他来。

“你是……你是那个姓顾的，顾植民对伐？”

顾植民看到希望，连连点。

“正是顾某，从前在贵校卖过鹅蛋的，好使得不得了的，小姐侬记起来了？”

“好啊，卖假货卖到学校来了！”不料那蓝衣学生听了反而怒气冲冲，指着他鼻子骂道，“同学们，这个坏得很，前不久在先施卖假货把家脸给搞坏了，家不依，找到他家里去，登在了报纸上！好的嘛，他家竟然藏着个黑心作坊，专做假货，以次充好……”

顾植民暗道不好，这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之前的事，却只一知半解，不晓得背后真相。他着急辩解，蓝衣学生却噼里啪啦一通责骂，连带其他学生们，一齐将他轰出学校，连带脂匣子全都摔弃在大马路上，呸了两声，这才愤愤回去。

“带着你这些害的东西赶紧走！”

守门看见，摇晃脑，劝他以后勿再来咯。

顾植民从地上爬起，抹平蹭的衣衫，心烦意，郁闷无比，他摸向袋想抽支烟，只摸出一片空气——方才被打出来时，烟也掉了。

他愤懑地狠踹一脚墙角，那水门汀墙壁裹着大理石，梆梆硬，疼得他直抽冷气。他颓然半晌，默默收拾好皮箱，重又打起神，接着沿街叫卖吆喝起来。

回到家里，徐小姐尤自闭目塞听，把自己关在研发室里，在瓶瓶罐罐间忙碌不停。

阿凌接过顾植民皮箱，看他满脸疲色，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几个工从隔出来的车间里探出来，看到满当当的皮箱，又失望地缩回去。

顾植民留意到阿凌神色，他瞥眼柜台上的月份牌，原来又到了发薪水的子。他心里叹气，员工们每旬就指望这点铜子养家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