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儿老了，又不认识几个字。当了官，什么也做不了。既然什么都做不了，嘛要白拿朝廷的俸禄？

与其待在汴京城里虚耗光，还不如回保州去，教训教训那些娃娃们，让他们以后上了战场以后，少死几个。”

说完这话，老盯着寇季，继续说道：“小老儿还得回去盯着那些娃儿们，防着他们有了钱粮以后得意忘形，也得时时刻刻叮嘱他们，让他们记住，他们的好子是谁给的。

别忘恩负义……”

听到老这话，寇季突然觉得，保州军民能够重重义，不是天生的。

是有这些心中知道感恩的老子们，在一旁不时的提醒，不时的言传身教。

寇季长叹了一声，道：“既然你决议要回保州，我也不拦你。”

其实寇季想留下老在汴京城，帮他讨一场富贵。

但老明显没有享富贵的心思，他似乎只想守在保州，守在那些保州军民身边。

老见寇季答应了，心里长出了一气，他还真怕寇季强留下他。

汴京城这地方虽然富贵繁华，但并不是每个都愿意待在里面。

至少老就不愿意待在汴京城。

“有一件事，小老儿想跟您商量一下……”

老局促不安的搓着手，似乎他要说的事有些难以启齿。

寇季痛快的道：“你只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都想办法帮你办。”

老搓搓手，局促的道：“其实也不是啥大事……小老儿就想着，等以后老的走不动路了，能不能在您和官家的生祠里，讨一个看门的身份。”

寇季愕然的看向老。

老以为寇季有些不乐意，赶忙摆手道：“小老儿不是为了自己，小老儿就是想待在生祠里，时时刻刻提醒那些娃娃们，记得供奉，别让生祠里断了香火。”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既然开了，那以后那生祠里的事，就给你了。”

老闻言，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那小老儿就不打扰恩公了。”

老对寇季拱拱手，迈步离开。

寇季盯着老的背影，幽幽的道：“等你以后死了，少不了要让你在生祠里享一份香火。”

香火的问题，寇季其实并不在意。

他只是觉得，保州军民若是时时供奉、香火不断的话，他跟赵祯二死后，那一座生祠，有可能会升级成为一座庙宇。

他和赵祯二也会因此被封神，然后世世代代的传颂下去。

似老这等，也应该世世代代被传颂下去。

老走了几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回过身询问寇季，“恩公，您在瑞圣园旁边营造的那些屋舍是什么用的？

早上咱们的去巡视的时候，听到了一些动静。

若不是衙役们拦着，咱们的就进去一探究竟了。”

寇季闻言一愣，猛然跺卒道：“忙着为流民们的粮担心，居然把这些家伙给忘了。”

“快去找个，给守在哪里的衙役们传令，让他们把里面的放出来。”

老狐疑的道：“里面关着？”

“一些在我安置流民的时候，闹事的。”

寇季解释了一句。

老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他很自然的对一切给寇季添麻烦的都没有好感。

老随手招来了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巡马卫汉子，让他去帮寇季传令。

那汉子骑上马，冲到了瑞圣园边上。

然后盯着瑞圣园边上的那些衙役们，打开了屋舍的门户。

紧接着，就看到了一个个瞪着眼睛，双眼充血的，一抽一抽的走了出来。

这些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折磨，眼中没有任何身材。

宛如一群疯子，又像是一群行尸走。

饶是那汉子见惯了死，看到了这些的时候，心里也抽搐了一下。

毕竟，杀不过点地，没什么可怕的。

可怕的是那些折磨的法子。

有一些折磨的法子，可以说是惨无道。

那汉子目光在这些身上的看了一眼，然后策马回去给寇季回信。

再次见到寇季的时候，他表现的很沉默。

寇季见到他的时候，赶忙开问道：“放出来了？”

汉子沉默着点点。

寇季继续追问，“可有死？”

汉子摇摇。

寇季松了一气，若是因为他的疏忽，把给关死了，那他可能会稍微内疚一下。

毕竟那些罪不致死。

“他们的状况如何？”

寇季继续询问。

汉子嘴角抽出了一下，没有回答。

寇季立马意识到，汉子怕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他也没有追着刨根问底，而是快步赶到那些身边去。

寇季走后，汉子凑到老身边，低声道：“陈马，我刚才看到……”

老抬手，打断了汉子的话，背负双手，淡淡的道：“不必多言……恩公治理流民，用一些非常手段，也有可原。

毕竟，那些流民若是闹起来，会伤到很多命。

恩公也是为了更多的命着想。”

汉子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顺从的点点。

老又吩咐道：“你看到的东西，别告诉给别。”

汉子有些发愣。

老却没有做多余的解释。

他之所以不让汉子把这种事外传，就是不想坏寇季在保州军民心中完美的形象。

他这么做，也不是单纯的在维护寇季。

而是不想因为此事，让保州军民刚生出的凝聚心，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