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当窗外的月光稍移一分，他的型也恰微微张开，吐出一个含混却相同的音节，手也正好抚上团子猫的。

当面朝正南的虚掩着的门被推开的时候，当西窗和东窗有东西翻进来的时候，身穿黄衫白衣青袍的三个不速之客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静谧得有些温馨的画面。

黄白青三色的三个不速之客模样很有特点，面目都显得有些模糊，领的黄衫子最矮，而排在队伍最末的青袍子最高。他们同时伸长了脖子，像被拎起来的三只鸭子，向前倾，仔细地嗅着。

“有生的味道。”黄衫子第一个开。

“味道是生的。”白衣服紧跟着说。

“生的味道只有一个。”青袍子认真地替他们做了补充。

“非之辈倒是有很多。”最后一个接腔的很不高兴地说。

听到这句话，黄衫白衣和青袍的怪客都直挺挺地注视着北窗下的儒士，模糊的脸上看不出表。而在淡淡的月光反之下，也只能看见小胡子的儒士双眼灼灼地闪着光。

就这样对视了片刻，黄衫子第一个开了：“未知有客借宿，我等主家倒是失礼了，伏望见谅。未知尊客家乡何处，尊讳上下如何称呼，还望不吝赐告。”

这是听起来客气又疏远，却偏偏暗藏着热切的语气。虽然看不清黄衫子和跟随着他的白衣服、青袍子的面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到这三个家伙急切而又极为诚恳地想要知道儒士的名字。

蜷在小胡子的儒士大腿上的团子猫不耐烦地睁开眼睛斜睨了一下对面的怪们，像是怕冷般地缩了缩。而轻抚着团子猫额的小胡子儒士只是笑了笑，坐直了身体，正心诚意地回答道：“仆居于北窗之下，有缚虎伏龙之志，是故在下号为‘北窗伏龙’。”

端坐在北窗下的小胡子儒士如此认真地报上极其没有诚意的假名，目光却从面前的三个怪脸上挨个移过，温声问道：“未知主籍贯何处，尊姓大名可能见告？”

似乎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问，黄衫白衣青袍的怪们对望了一眼，沉默片刻，还是黄衫子最先开了：

“鄙世居于滇池县，以丽水为名，身受本朝孝武皇帝拔擢，赐以麒麟服，三公列侯礼之重之，尊客可称鄙丽水君。”

“老夫出身夜郎国犍为郡，以朱提山为号，蒙先皇孝武帝赐老夫马蹄印，可称老夫朱提公。”白衣服紧跟着说。

“小可祖居渔阳郡都铸钱掾治下，前朝始皇帝赐小可一族以内方外圆之衣，贱名青铢子。”青袍子郁闷地补充。

“丽水所出，朱提山所生，渔阳郡都铸钱掾治下，果然都是出自名门大族啊。”小胡子的儒士偏了偏，很在意地重复了这几个地名，这才望了望黄衫子们，“未知几位夤夜造访小生，有何见教？”

半夜的废宅里，只有天上那冷月是唯一的光源，逆着光的小胡子儒士看不清脸上的表，然而那话语最末上挑的尾音，说明这家伙此刻是很高兴的。啊，都能看见弯起的唇角露出的犬牙的尖端了。

很显然小胡子的儒士的愉快心一点也没有感染到黄衫子为首的怪们，名叫丽水君的黄衫子很谨慎地一拱手，稽首到地：“北窗伏龙贸然吾宅中，汉律所定，不请自来是谓盗也，诛之无尤。便请书生将一身血生气献出赎罪，以飨我辈。”

此言何其雅也，此何其雅也，虽然那五官模糊不清的脸上渐渐张开了一条勉强可称得上是嘴的裂缝，看着里面幽不见底，实在不好再以称之了。

小胡子的儒士就这么饶有兴趣地看着黄衫子的“丽水君”那张无舌无牙却也足够吓的大，手底轻轻挠了挠团子猫的耳朵，硬是把装睡的猫儿折腾得睁开眼睛，中的话却说得悭吝不近之至：“尔辈所请，我不准。”

沉默地将不不愿的团子猫推下了腿弯，一直就单腿抱膝坐得不怎么合礼法的年轻儒士从袖子里摸出一卷竹简展开。他看着站起身来走向自己的那个自称“丽水君”的黄衫矮子，还有他身后的两个白衣青袍的跟班，看着那三张五官模糊的脸，露出再明显不过的嘲讽笑容，一字一顿地说：“呵，不过是和未成形的蛇妖鼠怪一样的呼名姓以摄魂魄的下乘妖术，你以为魏先生我真的会把真名告诉你们么？”

语未毕，他语气骤然一变：

“金者少，火者太阳，太阳为君，少为臣，臣者以义屈折，伏于太阳，故金随火屈折。”

念出竹简上的这段句子，小胡子的儒士很愉快地看着已经走到了他面前的三个怪。

像是被这段章句所震慑，黄衫子的丽水君和他的两个高大的跟班，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团子猫不知道何时绕到了三个怪的身后，正努力地弓起背，作出了一个极不标准的猫儿准备扑击的动作。

小胡子的儒士继续展开竹简，然而却没有继续读出后续的章句，却说着看似无关的废话：

“滇池县所治的丽水，就是盛产金砂的地方吧。孝武帝刘彻铸金饼，四角饰以麒麟文，名之麟趾金，以赐功臣。就在这老宅的南面，藏着一瓮黄金，里面还有少见的麟趾金。”

“犍为郡的朱提山可是有名的银矿，朱提山所铸的银锭，也叫朱提银，就在这老宅的西面，藏着一箱白银，没有银饼，全部都是马蹄银。”

“渔阳郡自王莽伪朝之前，就是广铸五铢钱的地方，在老宅东面，该有一个藏铜钱的地窖，最难得是全是官钱，没有私铸的荚钱。”

随着他提不起的声音慢吞吞地响起，每响起一个字，黄衫子的丽水君和他的两个跟班就缩小一分，四肢五官就模糊一分。当他引经据典的废话终究收了尾的时候，面前已不见了三个黄衫白衣青袍的怪，只有三个小小的丸子在团子猫的猫爪下不断滚动着。

三个丸子，最小的那个通体露出纯正的金色，两个稍微大一些的，则露出银白和铜翠的色泽。团子猫盯着三个不停转动的丸子，猫眼睁得极大，脸上露出了复杂的，又像是贪心，又像是可惜。箕坐在北窗下，给自己起了个“北窗伏龙”假名的小胡子儒士看似镇定地催促道：“别看了，再看这金饼银锭铜钱三妖所凝的金之气也总归是要给你吃掉的，这老宅里的三处窖藏金银，也总归是要见风化尘的。虽说这笔钱确实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但我辈行事总要大气些。”

这么看似豪迈地说着，小胡子的儒士刻意地昂起的和紧紧抓住了竹简而青筋凸起的手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略一沉默，团子猫一低，啯地一将金银铜三个丸子一吞了。

一仰脖让丸子下了肚，一道淡淡微光从团子猫的耳尖开始迸出，微光就如水流一般沿着猫迅疾散开。很妙的变化就从微光的流动中发生了，原本带着金属质感的哑光从团子猫的身上渐渐敛去，露出了内里真实的色泽。

那是一种看上去就带着弹的，充满生机的色彩。

团子猫的身体渐渐膨大，最后“卟”地一声，微光如烟花般一绽即没，白雾四散之中，浮现出的却是一个娇小的少身影。只是这少白衣绯袴，手持着一串摇铃，看着就像祀庙里那些以舞娱的祩子。

少用袖子赶开了那些恼的遮挡视线的烟雾，转了一圈很认真地审视着自己的新造型，忍不住嘻嘻笑道：“阿叔，你快看，我花了三个月，终于化形成功！”

“嗯，”依旧箕坐在北窗下的儒士点点，不尽揶揄之意，“我背着你走遍了整个豫州，总算凑齐了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