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忍不住拂开车帘，大叫了一声：“够了！不论张让等有什么罪过，你们解送他们下狱抄家都无碍的。君前妄动刀兵，你等是想要弑君谋反么！”

这一声大叫，倒让两支宫变队伍不由得高看了这位天家少一眼。

孔璋、甘晚棠，还有实际上已经成了这场宫变中，太平道洛阳分坛方面总指挥兼话事的魏野，都是相视一笑。

谋逆，君臣大义？不要说这种东西，对大家有什么约束力，客寓这个时代的大汉帝国，对于车中那位皇帝的种种行径再清楚不过。今大家不分派系，同样搀和进这看似将为天下公敌的宫廷政变当中，也就只是将数十年处处风雨飘摇，处处生烟起火的这个大汉帝国的种种痼疾，提前引了而已。

要不是刘宏这个天纵才的昏君那一桩桩、一件件的倒行逆施，强行以各种冤狱高压下去，眼瞅着就到了发的临界点，只怕大家还找不到这样上下其手的机会。

魏野朝前踏出一步，躬身抱拳：“陛下、太后及皇后殿下莫怕，微臣等岂有这样丧心病狂？大汉奄有天下四百载，心归汉之势，三年五载之间还难以消解。臣等既然清了君侧，就要奉陛下以正名位，岂敢随便弃了这张好牌？难不成臣等是天生的贱皮子，怕四方守臣不起兵勤王怎的？”

这话说得，孔璋、甘晚棠以下，侧目，就差没有比出中指，以抗议魏野的随便代表了。

何皇后看着这惫懒的仙术士，那一副长身而立派，隐隐有几分名士洒脱味道，然而形容之间，自有一诸事都在掌握中的气度。

倘若不是一身吏员青衫，肩背木剑又有些方士气象，只这卖相，就有风标过的汉官威仪在。

何皇后在打量魏野的时候，魏野也在打量何皇后这一大家子。

那就快哭得背过气去的刘宏可以不论，生母董太后一脸惊惧戒备色，也就是个寻常老太太罢了。倒是后的少帝刘辩、献帝刘协，两位大汉末代皇帝，一对身世颠沛流离的难兄难弟，此刻年纪都不算大。见着陌生，都把缩在董太后身边，年纪小一些的那个，还偷偷露出眼睛来瞧他。

魏野想起这兄弟俩原本的后际遇，也是微微慨然。

史侯刘辩本不受刘宏所喜，借着何皇后与何进之力，勉强登基，却先遇袁绍宫变，后遇董卓洛，被废帝号之后，董卓犹不放心，鸩酒一壶，断送了这少年与初完婚妻室的命。

刘协比兄长际遇更显坎坷，为董卓挟持长安后，吕布董卓相杀反目，王允忌刻又反了董卓余部。刘协身处期间，今被劫持，明被软禁，窘迫时候，求一副牛骨充饥犹不可得。待到曹迎驾于许，杀皇后妻以自己儿，便在曹营做了一辈子的吉祥物。最后只能禅位于曹丕，以山阳公之身被曹魏禁锢到死。

龙子凤孙都是如此下场，洛阳城中数万户民，下场就更不堪问。董卓迁都，抄尽洛阳资财，尽迁子玉帛长安，京畿数十万，沿途哭号于道，及至长安旧都，已十不存一。

待到董卓及所部尽败，百死余生之艰难返乡，可这洛水东都，已早在董卓离去时放的那把火里，化为锦绣灰堆。放眼所见，只有空坟荒，无处就食，不要说小民多饿死，就是公卿士大夫，也都化为了洛阳废墟之中的饿殍、路倒。

今宫变，毫无疑问给未来天下兵燹烽烟埋下了引子。然而未来再，能成那个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鸣，征衣生虮虱，念之断肠的地步么？

魏野自嘲一笑，再行一礼：“臣请陛下先在车中少待片刻，陛下货也，究竟落在谁手，终究还要大家分赃议一议。若是陛下有什么磕着碰着，将来青史之上，臣等的名声可就好说不好听了也。”

有在他身后大笑鼓掌：“魏大仙儿说得不错，这一回，咱们几家是要议一议，你说是不是，秦部尉？”

北部尉秦风的声音生硬地响起：“赵府主也是明知故问，这一件事关系着我们的未来大计，要我们退让，那是断不可能！”

魏野身后，一队大红战袄的西园禁军，一队黑衫持弩的北部尉属吏，随着两的声音，开了永乐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