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打混的那个半老子，一家里就剩下老儿和孙子两个，老的老、小的小，为了养活孙子，那半老子一样也要出来找事做。

不过和可比不过，自家是出死力气，那半老子只要去帮着书办造难民册子，便稳稳当当的一衣食到手。谁叫家年纪大，官府也要尊老不是？

然而看着老子带孙子的模样，倒教何老八心里有一块坚硬的地方，也随着软化下来。

说起来，一同逃难的里，还有一个小寡，年纪倒不算大，模样虽然比不过那姓韦的小妹子，可胜在身子结实，好生养……

正走间，何老八却恰好遇着自己那点绮思的主角正担着水，从自己面前踏过去：“何老八，你看什么看！俺还要去浆洗衣甲，赚几个蒸饼，不要挡道……”

说到这个“道”字上，这粗壮却是声音骤然一哑，望着虚空中喃喃道：“我男怎么死的？自然是被羌狗害了……问这个做什么？”

何老八也算是见过不少鬼鬼之事，见着面前这寡色不对，正戒备间，却不防一个声音直传心：“……汝等颠沛流离、抛家亡命，十之家，七八不存，罪在斯斯族，当如何处置乎？”

……

………

韦泽正在营房里磨着自己的灵符枪。

主公上天去斩那妖了，李军侯、马从事也都奉命去了，自己本来也想随着一同去，然而司马娘子不但不许，还把自己赶回来了。

就算是自家的武艺比不上李军侯与马从事，可是自己这心，可是全系在这场战事上！

别的不说，能随着主公厮杀到这里，还把自己妹子搭救出来，就说明自家跟着主公厮杀准没有错！

也不知道，如今主公是不是已经将那妖正法了？这样大功，可惜只得李军侯与马从事分润，想起来就让自己有点丧气……

枪尖在砺石上来回往复，发出一阵阵杂音，韦泽却是不留抬起，却看见自己的妹子正怯生生地站在门首。

自从险死还生，自家这个妹子便夜夜做噩梦，非要有自己陪着，握住手才能睡得着。看着少那张依然带着几分病容的脸，韦泽心一软，随即就站起身，走上前去握住了少的指尖：“别怕，阿兄在这……”

就在他将少的手暖在掌心的时候，一个声音突兀地在心中响起：

“……如斯羌，其罪难书，但问凉州万民，当处何刑？”

听着这个声音，韦泽本能地昂起，而后将妹妹揽怀中，大呼出声：“当斩！”

……

何老八猛地一跳脚，向着夜空喊道：“砍！”

那担水的小寡也跳起来，尖声补充：“杀千刀，杀千刀！”

……

铁山在伏波将军庙中猛然直起身，高声应答：“此等恶贼，铁山恨不得亲手杀之！”

……

刘闯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做了一个下劈的动作：“诛之不赦！”

……

在凉州的们，从最卑微的难民，到最有前途的官员，都听到了这一段回他们心的判词，然而只有很少一部分明白，这是何等可敬可畏的莫大通。

凉州部祭酒王国便是这少部分的一员，他此刻早已双膝跪地，无比虔诚地以额贴地，来来回回地只重复着一句话：“弟子恭请大贤良师降魔。”

凉州为数不多的太平道法坛中，讲经道们也都跪倒在地，不停地叩首祝告：“弟子恭请大贤良师降魔。”

……

只有在那个指挥了整场番和城攻防战的院落中，司马铃用手比了个镜，对准了天空中的云环、电痕、赤虹、光，指间隐隐有焦距来回拨动。

“看起来，要最后决胜负了，阿叔，这次一定要给力啊。”

……

………

一声声的“斩”，一声声的“杀”，还夹杂着“诛”、“戮”之类意思差不多却有文绉绉的杂音，渐渐汇聚到了张角的掌心。声音渐渐有了实质，最后化作了一柄金色的长剑，剑身似乎未能定型，时时刻刻都在变幻着形体。

便在此刻，一声声的“弟子恭请大贤良师降魔”的祝告声，突兀地在张角身周响起。、

随着这祝告声，金光之剑骤然一抖，剑身顿时变得平直，剑锋直指向贺兰公。

被这柄金光之剑指定，随即便有无边杀意，铺天盖地而来。虽然不是针对魏野，然而拖着贺兰公的颅遁出百里之外的魏野，也在一瞬间感到了一似乎要将自己扯裂、撕碎、消磨净的大毁灭意。

贺兰公此刻还在笑，是死囚在等着被斩首前一刻的笑：“瞧啊，这便是太平道的无上通，集众生心念，应众生愿力，而后展现迹！它娘的，本座都不知道，比起以身掌迹的太平道来，到底我们谁比较像是外道鬼？！”

魏野对此，只是给与冷淡的一句回答：“道门的路线问题，就和你没关系了。”

“但是和你有关系！”贺兰公咬着牙，高声喝道，“道门伐山庙之后，尽灭无道鬼。之后呢，无非是大贤良师们变成新的，或许换一个名字，继续我如今的事业！何等可笑，何等可悲！”

回答他的，是魏野的淡淡一句反问：“哦，那又如何？”

对于魏野的平淡反应，反倒是贺兰公显得有些慌了：“那又如何？你们今天的一切，不过是空虚而已……这样还不够吗？！”

听着贺兰公的疑问，魏野哼了一声，随即手指一动，指尖描画间，却是以八卦君真形符的描画之法，演化出无数光符的小。

“太遥远的事，演化起来也没什么意思，本官就让你看看三代以来的世道吧。整天与安息、天竺、西域诸国这些隶制国度的蛮族为伍，总是学不到什么真东西。”

在贺兰公的面前，无数小以渔猎为生，虽然推举共主，也无非是分配猎物、争夺水而已。如禽兽，茹毛饮血，所谓共主，与他毫无不同。

但是很快地，当渔猎变作农牧，随之便贫富有别。富贵者居于上，贫贱者居于下，于是便有了隶，有了种种压榨，天下分为上下两端，一为主，一为。这便是夏商之世，随即到了周室衰微、礼崩乐坏之时。

为了争霸，为了国土，需要粮食，需要兵员，隶虽然仍然存在，但是向国君缴税、服役的国，远比隶要有价值得多。于是百家并出，三代之法不行，士以才而进，国以强盛而霸，甚至仆一跃而为公卿大夫，亦非异事。

及至祖龙出，天下便成两端并举，一端是天子与公卿，一端是百姓农工，气象较之上古三代，已然截然不同。

一瞬间的演化，却是让魏野又多耗了几分法力，额上不由得见汗。然而，这却是丝毫不能让他停下中话：

“你等鬼便如行三代故法的周室，我辈则如重开一重天地的祖龙，扫平你等，这是自然而然、顺天应之事。至于将来，若是新货变成老货，自然又有新货取而代之。天行以易为常，此是天变化之根底，却有何空虚可言？至于你这货，我倒是不指望你一瞬间想明白这点微妙道理……”

说到这里，贺兰公盯着眼前光符化出的诸般世态演进，却是住不言，魏野也懒得管他，眼远远望去，却正见着张角上热气蒸腾，托着那一道金光之剑，颤巍巍地朝下一斩

金光之剑下斩，却是魏野在同时大喝出声：

“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