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来范府寻找范闲，此时夜已经了，范闲还没有来得及看到自己的妻子，便有些无奈地被请出了府门。他看着门的宫典，吸一气，压下心的丝丝烦燥，行礼道：“宫大。”

先前他和父亲还在书房内议及此，知道他是陛下最信任的之一，说话自然极有分寸。而在宫典看来，小范大才是陛下最亲近的子侄，不敢托大，以下级的身份行了一礼，沉声说道：“有件事要麻烦澹泊公。”

如今的范闲位居公爵之列，倒也当得起这一礼，更何况在皇帝回京前的一两天内，他假假还是位监国的大臣，只是听到麻烦二字，范闲便知道肯定有大麻烦，不由真的痛起来。

今天的京都已经死了太多，范闲的绪并不怎么好，京都四野战事犹炽，但城内已经渐渐平稳，他极需要休息和思考一下，被打扰，当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不过监国是这么好当的吗？范闲强行压下心的烦燥，看着他，尽量平和说道：“何事？”

宫典看着他，似乎有些犹豫和犯难，即便白天于上万叛军阵中，一刀砍向军方元老秦老爷子时，也没有这么困难过。

范闲也不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也许是压力太大，宫典咽了一水，说道：“请公爷去王府一趟，我劝不住小姐……”

得，此话一出，范闲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白天的时候忙着杀救，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块儿去，此时夜静，硝烟略散，立即想到叶家在跟随陛下立万世之功后，马上会碰到的一个大麻烦。

“大帅出京追击，令末将接小姐回府，不料小姐誓死不从……”宫典晚间在正阳门看守许久，晚上便紧接着遇着了大麻烦。他知道如今的京都，大概也只有范闲才能处理此事，有资格处理皇室的事，便也不再顾忌定州方面的颜面，很直接地将问题说了出来。

范闲依旧静静看着宫典，任由他说着，眼光中没有鄙夷嘲讽的色彩，却让宫典感觉到一阵无来由的不安与惭愧。

范闲吸了一气，没有说什么，在这整件事当中，依然活着的们，最苦的只怕就是婉儿和她的闺中蜜友叶灵儿二。他的妻子心伤生母之亡，而叶灵儿的委屈愤怒只怕不会稍少。

当年叶灵儿嫁给二皇子，也真真算得上投意合，只是没有可以猜想到，这门婚事，竟然只是皇帝陛下与叶重之间的所拟计划的一环。换句话说，叶灵儿连棋子都算不上，她只是付出了自己的感与婚姻，成为叶家取信长公主一方的筹码，事到临，她才会愕然发现，原来自己的父亲一心想要对付自己的夫婿。

当然，她那位夫婿也是一心想利用她来控制定州军。

一念及此，范闲不由想长公主临死前说的那三个字——世间的男子，均被名利权势以及所谓一统天下的理想大义所控制，真的不是东西——或许也包括他自己，可他自问做不出这种事来，对于卖儿的叶重生出厌憎无数。

宫典似乎猜到他的心里在想什么，表十分不自然。

范闲摇了摇，说道：“二皇子也被关在府中？”

宫典应了一声。

范闲低说道：“无碍，大东山上陛下曾经说过，能不杀，则不杀，尤其是……承泽。”

宫典震惊抬，他知道陛下生还的消息，却是第一次知道大东山上陛下对范闲亲有此待。如果陛下真愿意留二皇子一条命，那真是邀天之幸。

定州上上下下其实都很喜欢灵儿这个丫，所以今真相一，叶灵儿在王府中心丧若死之际，所有的定州军，都感到了无比的惭愧与不安，此时听闻二皇子不用死，叶灵儿自然不用当寡，也算是好代一些。

范闲在心里叹了气，此时想到大东山上皇帝陛下的代，才能明白，原来其时陛下就已经自信地算到，他定然安全回京，长公主领着太子和二皇子必败，所以才会刻意提醒自己，留老二一条命。

留老二一命，其实只是留给叶灵儿一个男，留给叶家这个大功臣一丝颜面，不然若老二毙，叫叶灵儿如何自处？天下议论滔滔，让叶家怎生过活？

……

……

虽然陛下早有计算，可范闲还是去了王府，因为即便他对二皇子没有什么好感，但叶灵儿毕竟曾经唤过他无数声师傅，而且身为监国，对于被擒的皇子，总要小心谨慎的处理，若王府里真的出了问题，他还真不好代。

未曾抬看府上匾额，他在宫典的陪伴下直接内，四周均有军士看管，二皇子即便手中还有力量，也难以变身蚊子飞出这座牢笼。

这是范闲第一次踏二皇子的府邸，心中的感觉不免有些怪异，不知道那位容貌气质与自己有些相似的兄弟，此时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宫典留在了后院之外，范闲一进去，这园子清清幽幽，全不似王府应有盛景，房中仍有灯火，看来夜虽了，然则年轻的王爷王妃依然无法睡。

门只见到叶灵儿一，正满脸凄然，沉默地坐在桌旁，一言不发，眼角犹有泪痕，往常那双如玉石一般明亮的眼睛，却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和委屈，更多的还是隐而不发的怒气。

此时的王妃，就像是一个随时可能扑上来咬死的老虎，被丈夫利用先不提，被父亲欺瞒，被家族抛出，这让她如何能够承担？

范闲心中生起淡淡怜惜之意，走到她的身旁，和声说道：“宫典让你回府，也是好意，等过些子事淡了，你和承泽不依旧是在一处？”

叶灵儿一惊，这时才发现进屋来的原来是他，眼中嘲讽之色大作，欲待嘲讽两句，却是心一恸，低无声哭泣了起来。

范闲何时见过叶灵儿这等婉约悲伤模样，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劝说。

半晌后，叶灵儿抬起来，双眼有些无神地看着他：“你如今不在宫中做你的监国，跑到王府来做什么？”

“劝劝你。”范闲很直接地回答道。

叶灵儿缓缓摇了摇。

“不要犯倔了，这件事你父亲也是没有法子……说来说去，如果老二当初能听你一声劝，不参合到这件事中来，何至于有今天这个局面。”

看着叶灵儿凄伤模样，范闲无来由地恼怒起来，这几年他全力打击二皇子，隐藏在他下意识里的一个念，便是欲动用监察院和陛下的宠信，将老二的势力打成残废，断了他夺嫡的心思，没料到老二的夺权之心如此之重，加之长公主的妙手逗弄，此策竟是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叶灵儿自哀一笑，轻声说道：“师傅，这件事我自然不会怪你，落个如何下场，都是他自己的事。这几年连你都打不退他炽热的心思，我一个儿家，怎么能劝服他？”

“您也不用劝我离府了……他事涉谋反，谁会给他一条活路？”叶灵儿的脸色渐渐平静下来，“不论承泽是个什么样的，但我与他终究是夫妻一场，既然父亲与族里的从来没有把我当成看，我便随他一道去了也好，在黄泉下再作一对夫妻，想那孤清地里，他总不至于还要做当皇帝的美梦。”

范闲心一凛，明显地从叶灵儿的平静的表中看出一丝死志，声音微颤说道：“明和你说，陛下在大东山上亲对我传旨，承泽……不会死。”

听得此言，叶灵儿骤然抬，眼中闪现出一丝企盼与意外之喜，旋即却马上黯淡了下去，让范闲有些摸不着脑。

叶灵儿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