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自己下田耕作，自己洗衣做饭？再者一地民变，或可以兵戈平，如果这个变是几县，便要巡抚发兵，如果是一省，那便是相爷也要睡不着觉了。若是整个天下民变四起，我们又拿什么对付？即使官军百战百胜，百姓与朝廷为仇，我们征不到粮，拿什么给当兵的发放军食？拉不到夫，难道要衣冠中去负土运粮，输送军资？”

范进说话间，眼前似是以浮现出那烽火连天民变四起，百姓对官兵视如仇敌，乃至有剿兵安民告示出现的景。朱琏听得云里雾里，但是他终究不是个混，也能明白范进担心自有道理，只是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不甘心，问道：

“那按退思这么说，岂不是什么事都不要做了？”

“话不能这么说，什么都不做，不去查漏补缺百姓依旧还是会闹起来。我们要做事，但是也不能为了做事不计后果。拿了家的东西要去给补偿，伤害了别要去道歉，这是最基本的道理，我们读书应该更明白才对。你老兄摸了家小姑娘，我回就要赔她银子，给她说好话。行新法的目的是为了百姓的子过好，不是为了自己的业绩好看。如果单纯为了推行新法而推行，就失去了新法的意义所在。我在上元之所以走得很慢，一是为了打好基础，二就是为了尽可能保证黎民百姓不受损失。这事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但是我们只要争取大多数不恨朝廷，就可以算成功。毕竟三五个想要，也不起来。这次上元变没闹出声势，不在于我安排了官兵，而在于参加变的仆少。”

朱琏道：“按退思所说的法子，我就怕几十年也见不到什么效果，万岁一旦觉得新法旧法没有区别，只怕就不会再支持我们。”

“慢也不是那么个慢法。想要看成绩，自然是能看到，但前提是当官的要去做事，不要只想着升官。新法要看成效，三几年就能看到，之后的施行补正因地制宜，就不是三几年的事，而是三几十年乃至百年的事。我大明立国近两百载，现在想要一个新法，三五年内就能胜过推行近两百年的规条，那只会适得其反。地方官要做的是不怕苦不怕累，到下面去认真办事。不能怕麻烦，也不能怕丢面子，该去跟百姓道歉说好话时，不能有丝毫的犹豫。而至于巡按官，就是朝廷的鞭子。谁不愿意做这些，就打到他愿意为止。谁要是闹出民变打谁，谁让百姓不欢喜打谁，而不是谁慢打谁，快不一定等于好，慢也不一定等于坏。”

说到这里，范进又笑了笑，“当然，这是我的一家之见未必准，少瑚兄奉旨巡按一省，如何行事自有定见。范某也在朱兄的查纠之内，若有不当之处，朱兄随意处置。”

朱琏看着范进，久久无语。过了好一阵，他才长出一气，“退思，我跟你说句实话。我出京之前，宫里来，向我特意代过，到了东南，必须全力配合退思。退思如今依旧每月经锦衣衙门向朝廷递送密奏，通政司不得预。如果你我二争本，朝廷只会问我的罪，不会加罪于退思。原本我以为是相爷对退思偏，现在看来是我想差了。退思的才学足以配得上这个安排，如果你我发生争执，从道理上谁对谁错不论，于国于地方，一定是我错。”

范进摇道：“朱兄这么说就过谦了。你到东南连办了不少大案，地方上很见你的。未来的黄恩厚，也要靠你来惩治，若论名声，定是你在我之上。”

“可是要论民，朱某定不如你！昔读书之时，朱某所想也是上报天子下安黎庶，为天子牧四方，为百姓求公道。这些年言官做下来，自以为弹劾了几个贪官污吏，就是为百姓做主。今听退思一语才悟到，自己这几年做事，多是求自己念通达，或是求新法推行得快些，于百姓二字想的少了。多亏退思当喝，才让我醒悟。你且宽坐，我去去就回。”

“少瑚哪里去？”

“找那几位姑娘，当面赔个礼。”

“你就不怕吓死她？赔礼道歉的事，是我们亲民官的，少瑚这种风宪，还是适合板起面孔收拾。有霹雳手段，再有了菩萨心肠，苍生就有福分了。现在少瑚兄有了菩萨心，我就等着看你的霹雳手段来着。”

朱琏点点，“今晚黄恩厚也在被赴宴之内，到时候保证让退思看到我的霹雳手段。那位告状的只要来，黄恩厚今晚就别想回衙门！恶自有恶磨，或许我这种酷吏，只有在这种地方才有些用处。能为百姓办点事，也为我自己赎些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