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腰间长剑剑柄，沉着脸望着大门外。

就这么坐了快半个时辰。

正将李汝鱼和副将赵阔不说话，其他更不会主动跳出来，反正大家都在等，等着李汝鱼发难，又等着赵阔化解。

眼看将近正午，李汝鱼盯着门外，说了第一句话：“夏侯迟，袍泽们的尸首收回来了没？”

夏侯迟愣了下，没反应过来，直到花小刀悄悄推了他一把，才急忙说道：“大战过后，将士们需要休息，只派出了少量手，短时间内怕是难以完成。”

李汝鱼沉默了一阵，“征用一下昌州城内的民夫，另外，不用统一安葬，就地掩埋留坟树名，至于西军将士的尸首，也就地掩埋了罢。”

禁军士卒，还能留名，西军将士，都只能是无名冢。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

这还是战争初期，到了后期双方兵力下降，尸首有无掩埋还是个问题，大部分都将白骨荒野不能见故乡。

夏侯迟吃了一惊，“这——”

李汝鱼打断夏侯迟，“这是军令。”

夏侯迟只好应了，说等下就传令下去，赵阔却冷笑一声，不不阳的道：“李将军就不怕寒了昌州城内那六千儿郎的心吗？”

李汝鱼这才将目光落在赵阔身上，“怎么，赵将军还有更好的办法？”

赵阔喝了茶，放下茶杯，不徐不缓的说道：“我赵阔为将，若是大胜之后，必然厚葬我军中壮士之躯，哪能如此率了事。”

李汝鱼哦了一声，语气冰寒，脑海里的白起之心开始跳动，杀意渐渐沸腾，“若是我没记错，如果某不自作主张，那数千袍泽根本不会死在异乡，他们中的很多，甚至可以和我们一起，走进昌州城。”

虽是初春，议事厅里却像倒春寒一般，如坠寒冬。

所有脸色一变。

要撕脸皮了……不过李汝鱼还留有余地，并没有一棍子打死时候赵阔假传军令，但真相大家都心知肚明。

赵阔却脸色一沉，好不客气的加重语气，近乎斥责的语气很是张狂，“若是没有我当机立断，那就会坐失良机，一旦被西军那一万五千全数渡过石亭河，阵亡的就不是那五千袍泽，只怕我等一万一千，尽数会死在西军兵锋之下，李将军，你难道不这样认为？”

却决不提中计被包围的事。

夏侯迟和花小刀无语，就连部将徐骁也无奈摇。

颠倒黑白也是没谁了。

从扇面村时，李汝鱼就比较沉稳早熟，如今经历过太多事，已是青年的李汝鱼越发沉稳，丝毫没有被赵阔的颠倒黑白气得失态，不轻不缓的说道：“所以，我应该谢谢你假传军令了？”

赵阔脸色一正，“李将军这句话我就不听了。”

顿了一下，“有些话可不能说，假传军令那是要杀的，我赵阔有一百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如此蔑视军法，当时况危急，李将军被西军兵马之威所慑，我作为副将，在主将失去镇定之后，挺身而出当机立断选择出兵时机，这不正是我大凉一军设正副主将的用意之所在么，完完全全按照章程行事我身为副将应有的职责和权限，怎么到了李正将嘴里，就成了假传军令了？”

这才是赵阔真正的底气。

相对于假传军令，赵阔这个说辞哪怕是到枢密院，甚至在帝陛下面前，也是有十足分量，这本来就是事实，所以赵阔忌惮的反而不是假传军令——他本来就有这个资格在某种特定时机下发令出兵。

他怕的反而是中计被包围一事。

只不过这件事随着李汝鱼率兵大西军，已经无足重轻，就算要追究，也是功过相抵。

这番话一出，夏侯迟和花小刀、徐骁等三彻底无语……也知道赵阔说的是事实，真要拿这件事做文章，只怕拿赵阔无可奈何。

但李汝鱼是谁？

杀意迸裂，作为主将，他甚至有先杀了赵阔再给临安那边解释的权利。

李汝鱼按剑。

议事厅里，骤然间一片寒光。

赵阔的那几个心腹部将纷纷起身拔刀，夏侯迟和花小刀不甘示弱，也立即拔刀相向，就连徐骁也在刹那犹豫后，拔刀站到了夏侯迟旁边。

李汝鱼怒极，脑海里的白起之心瞬间剧烈跳动，手中长剑就欲出鞘以正军法。

弹指刹那间。

脑海里那片天地之中，尸山血海里，披甲将军倏然出现，又几乎是瞬间，李汝鱼当机立断让出了身体的掌控权。

李汝鱼身后，一尊巨大的披甲虚影横空出世，透过房宇矗立在天地之间。

将军不请自来。

杀意如织，有如实质。

整个议事厅乃至于整个州衙，都在瞬间如坠地狱，寒之中恍然又有万千冤魂哭泣。

在座所有，都是从沙场走过的，谁没见过死，谁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但刺客所有都浑身起了一层皮疙瘩。

此刻李汝鱼发出来的杀意和气势，哪里像一个？

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屠夫。

那恐怖的杀意，纵然是千万尸山血海，也不过如此。

就连夏侯迟这个老兵，也感受到浑身被压抑得难受，更别说赵阔这种了。

赵阔只觉得连呼吸都困难。

然后他听见了李汝鱼那句冷彻心扉的话。

已是杀白起的李汝鱼目光中透着不屑、俯视和讽刺，冷的盯着赵阔，仿佛在看一个死，按着腰间长剑，冷冷的说了一句。

一句话让所有不明所以的话，一句透着无尽杀意的话。

“长平赵括，你可知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