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给这位，不丢脸，天下能在棋道上和他一较高低的，只怕只有临安供职于大内的大国手，不过那些大国手如今倒也清闲。

帝不喜棋，大国手们几乎无待诏之事。

见赵长衣弃子认输，青衣唐诗难得的笑了笑，为两添了茶，没事又去折腾她的那些花花，最喜欢的胭脂花已经盛开。

红艳艳一片，甚是美好。

黑衣文终于说道：“你心不宁。”

赵长衣苦笑，“先生你知道的，北蛮铁骑南侵，是我们蜀中的最好机会。”

黑衣文摇，“不是。”

赵长衣讶然，“怎么说？”

黑衣文沉默半晌，并没有说出来，他知道赵长衣其实早就看出来了，今来此，不过是求一个心安而已。

赵长衣有些尴尬的苦笑，“我们就真的坐视不管？”

黑衣文反问：“若是我们出手，全力反攻，得扶摇军前来增援，若是王琨赵愭抵不住北蛮铁骑，届时，禁军和西军两败俱伤，更无法阻挡北蛮铁骑，大凉会不会再次被侵吞半壁江山，甚至灭国？”

顿了下，“别忘了，还有大理一直在隔岸观火。”

赵长衣沉默。

许久之后才道：“大理不足惧。”

黑衣文摇，“你小看了大理国君段道隆，这些年励图治，大理已不是当年的大理，况且你潜伏在大理的谍子应该传回了消息，如今大理已有兵力十余万，足以挥师侵广南西路。”

赵长衣叹了气，“妖孽真多。”

黑衣文哂笑一声，“其实亦是跳梁小丑，待得江山一定，原北蛮，大理风光，都将在大凉疆土之内。”犹豫了下，“随着战事，天下已从盛世走向世，但世终将为一所统。”

赵长衣意兴阑珊的起身，“这是谁？”

黑衣文沉默了许久，才轻轻拿起棋子，放了一颗到棋盘上：“王琨，算一个。”

赵长衣颔首。

黑衣文又放上一颗：“赵愭算一个。”

赵长衣没有异议。

黑衣文拇指和食指一错，手中那可棋子顿时一分为二，将之放到棋盘上，又拈了一颗完整的放上：“北蛮雄主，算一个半。”

这一点赵长衣更无法反驳，毕竟北蛮铁骑若是抓着机会，数十万大军倾泻南下，若大凉没有再一个岳忠，只怕真的会被灭国。

黑衣文最残余的半颗放上：“大理段道隆，算半个。”

赵长衣哂笑一声，“我以为他半个都算不上。”

黑衣文也不反驳，继续放上一颗：“你算一个。”

这一点赵长衣也不服，“难道不能算一个半，甚至两个？”

对于赵长衣的自信，黑衣文视若罔闻，最终拿起两颗：“赵祯加上李汝鱼，算两个。”

赵长衣点点，“但是有一点，赵祯还小，等他长大有了君王之势，这天下世早已终结，而且那时候的李汝鱼，又会不会成为第二个王琨或者岳平川？”

黑衣文点，“确存在此种况的可能，但李汝鱼不会是第二个王琨或岳平川，而是第二个王琨加岳平川，这是赵室目前最担心的未来局面。”

黑衣文没说的是，其实结合这几年帝对李汝鱼的栽培，只怕等帝去看世界之外的世界后，李汝鱼甚至会取赵祯而代之。

毕竟李汝鱼现在已经是天策军统制，而他只是个十七岁的青年而已。

当然，也存在一种可能。

李汝鱼也会去看世界之外的世界，那样的话，天下给赵祯再妥当不过。

赵长衣想起李汝鱼，就觉得万分疼，早知晓当年在扇面村就应该杀了他，也不至于出现他这个自己无法掌控的变数，旋即又不解问道，“那岳单？”

黑衣文摇，“自任红婵南下到了建康，岳单已经没了争夺天下的底气，这无关实力，而是岳单的心境，就只能为王，而不能为帝。”

为帝者，岂会弱于。

赵长衣无比赞同，“那帝？”

黑衣文起身，显然不愿意同赵长衣探讨关于帝的问题，青衣唐诗慌不迭过来搀扶先生，走向书房时，黑衣文回首，“可以命令李平阳等按兵不动。”

赵长衣点，“倒是可以，但卢升象和田顺……”

黑衣文嗯了一声，“卢升象要防止大理，田顺不够魄力，所以无论怎么看，只要西军不出动出兵，天策、太平两支禁军，也会按兵不动。”

直到北方镇北军和北蛮铁骑的战事落幕。

也存在变数。

如果镇北军被北蛮铁骑摧枯拉朽大败，那么寿州的扶摇大军就要顶上，昌州一带的天策军也很可能会跟进，蜀中只留荣州、雅州一带的太平军掣肘。

而那一，很可能在西军也得北上直面北蛮铁骑的兵锋——民心、大势，都将得蜀中西军如此抉择，而不是趁机南下侵吞大凉疆土。

毕竟，大凉天下岂能容忍北蛮肆虐。

最后，黑衣文叹了气：“我知道你不甘心，但你甘心与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北蛮将军苏赫兽统率的十万大军很可能在云州一带全军覆没，而只要岳单麾下的大风轻骑和虎牙铁贲出现在云州城一带，哪怕统率二十万大军的郭瞰拿下了观渔城，有着绝对兵力优势可以继续挥师南下，北蛮也不敢南下。北蛮雄主只会让他的大将军郭瞰退兵。”

北蛮和大凉的战事，能否打起来，其实只看一个：岳单。

而在黑衣文看来，岳单不负岳字。

这战，打不起来。

赵长衣看着黑衣文走进书房，又看着青衣唐诗满身心倾慕的给他读书，心里冷笑了一声，帝想要去看世界之外的世界。

那么先生你呢？

图什么？

你所图，我能承受？我愿意你给你？

赵长衣嗤笑了一声。

不过不管怎么说，当下的局势黑衣文分析的没错，无奈负手叹气出了院子，只留下一句喟叹在花之间飘。

“西线无战事啊……”

……

……

有个读书带着行囊出了临安城门，赵四房的剑房、镰房、异房没有派出一保护，就这么任由王竹书出了城门，形单影只的独身北上。

书生一，青花儒衫大袖飘飘，钦差开封。

欲定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