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男并不能看穿妻子的肚皮，也就不能看见妻子的背叛——所以他注定要经历这些。

他的视野太狭隘了，所知太有限了。

这就是愚蠢与无知的代价。

可悲，又可笑。

泰尔斯厌倦了这一切，他转过。

嗯？

不太对。

他原本期待着看见大宅的内墙。

但泰尔斯看见了什么？

初升的太阳。

还有……

黑色，也许还带着些许的白色？

不。

黑色，是水的颜色。

白色，是水面上的泡沫和反光。

他看到的是朝阳下的海洋。

无尽的大海。

无尽？

不。

太狭窄了。

这片海域。

从这一到那一，这片大海很小。

它的一侧是一个较小的岛屿，另一侧则是一道狭长的海岸线。

却又很大，非常大，几乎无边无际——对于航行在大海中，犹如一叶扁舟的这艘狭长风帆海船而言，尤其如此。

泰尔斯静静地看着海船上的那面旗帜。

旗上是一只叼着船锚的白色海鸥。

有趣。

海鸥与船锚。

天空与海底。

那看似遥不可及，却紧密不可分的距离。

船上的水手们尽职尽责地着自己的活计。

一个连胡子都没有长的青年男子，穿得净而整洁，举止得体而有礼——与周围混杂着汗水与污渍的粗鲁水手们格格不——站在船舵旁，与满脸不耐的舵手聊着什么，满脸激动地看着前方的海平面。

“相信我，之前的不顺只是埃罗尔的考验……我们已经度过了黑漩涡，按照我祖传的海图，我们很快就能找到……”

这次，泰尔斯听懂了。

虽然男子的通用语颇有些怪的音：音调升降与抑扬顿挫都特别明显，与粗鲁含糊，短促有力的北地音和咬文嚼字的星辰王都音都不一样。

这个青年似乎是个物——船长？或是这艘船的雇佣者？

可惜，泰尔斯又笑了——男子一旦转过，就会看见水手们眼中的鄙视与不屑。

“老大怎么会听信这个毛小子的话——我听说他是瓦里尔邦的混混，不是贵族？”其中一个水手低声对身旁收拾着缆绳的老水手同伴道：“还跟着他，冒险把船开到这种……地方？”

“他当然是个混混，只是不知道几代前的祖上，选过三十六议席，”后者恶狠狠地盯了那个青年男子一眼：“欠了老大一债——不知怎么的，老大不但没动他，还马上离开晶碧城，赶来这个受诅咒的地方，连航程里预定的常青岛都不去了。”

“终结海眼——这地方真有那么晦气？”第一个水手皱起眉：“大家的脸色都很差啊。”

“当然，你想想看，”老水手呸了一声，表不佳：“就在我们脚下，不知道多的海底里，埋葬着整个帝国，还有好几百万的帝国，被海水泡成了枯骨，被海鱼啃成了碎片……”

“传说，他们的冤魂六百年都不得安息，充满了怨恨和痛苦……”

“这里每年都有怪事发生，很怪很怪的那种……”

但青年看不见自己背后的景象。

即使他转过的时候，水手们便收起眼里的绪，低自己的活去了——是以他永远不知道自己在这艘船上真实的地位。

他为什么这么愚蠢？

他不知道，自己身边的舵手，体内的那颗心脏正在越跳越快，血越流越快，整个都越来越烦躁吗？

他为何还要对那个舵手喋喋不休？

他不知道，船上几乎所有在看向他的时候，眼里的瞳孔都会缩小，然后释放出厌恶与恶心吗？

他不知道，船底的一块木已经不堪重负，随时有可能被一个巨掀起吗？

他不知道吗？

当然——泰尔斯继续发笑——船上的所有，他们也看不到，大约数千米之外的浓雾中，一艘挂着血色鹦鹉旗的狰狞战船，正与他们相向而来。

上面的凶狠海盗们，张开腥臭的大，在喧嚣与迷醉，在酒与血中，数着自己几天前的收获，玩弄着瑟瑟发抖的俘虏——特别是们。

海盗的子还在兴奋地宣布，再抢一艘船就回港。

海盗们的武器库里，擦得锃亮的刀锋与剑具，弩机与投弓都在静静等待。

那个青年男子，和他所在的船——他们为什么这么愚蠢？

为何还要向前航行？

明明这么简单，这么显而易见的事……

为什么他们就是不知道？

他们身处最的世界，却对周围的一切一无所知？

真是费。

真是无趣。

泰尔斯抑制不住地觉得烦躁。

他又转过。

咦？

他看到了月光下的一颗沙。

沙子。

妙的造物。

它和它的无数同类堆叠在一起，用同样妙而平均的相对位置，构筑了一整个沙漠。

就这样，无数的沙子摩擦、挤压、紧贴着彼此。

就这样，无数的沙子推动、抗拒、远离着彼此。

泰尔斯看着沙漠里的每一颗沙子，心中感叹：他们组成了同样妙的沙漠。

他再次转。

看见了——一片黑暗中的叶子？

这次他有经验了。

不仅仅是叶子。

是森林，夜空下的幽暗森林。

丛林里隐隐约约露出一双双发着荧光的眼睛——那是无数捕猎或者被捕猎的动物。

但他们还是太可怜了。

泰尔斯在心中轻嗤。

一獾开开心心地在湿润的泥土旁挖着一个蚂蚁窝，这个窝里有巨大的甲虫，这让饥肠辘辘的它大喜过望，可惜，它根本不知道，数百米之外，与它有过一夕之欢的伴侣，已经成为一独狼的中猎物。

而捕猎到一獾，正为晚饭而雀跃的一老独狼不知道，与它混过同一个狼群的一同类，正在另一处树下，被一丛林黑豹从树枝上扑下猎杀。

黑豹也不知道，她六年前生下的后代，正在溪边，在一发怒的巨犀牛蹄下奄奄一息，即将死去。

巨犀牛更不知道，在小溪的上游，一群全副武装的类正兴奋地将它的表亲的遗体、剥皮、留骨、取。

而这群类同样不知道，在身后密集的丛林里，无数闪着紫色幽光的眼眸正在冷冷地盯着他们，并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拉开手中的弓箭。

这些有着紫色眼眸的尖耳朵生物们大概也不会想到，数里外的一处林中岗哨，他们的一位同类正在与另一个白色皮肤的尖耳朵生物展开弯刀对刺剑的生死搏杀，并在最后时刻被一剑穿胸。

白肤尖耳的胜利者狠狠地呸了一，不屑地离去，任由地上睁着紫色眼眸的尸体慢慢腐烂，然后被旁边的一群蚂蚁化作食物。

这群蚂蚁是几天前才迁徙到这里的，灰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