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黑剑还是开了：

“死亡。”他淡淡道。

泰尔斯睁大了眼睛：“什么？”

一旁的小滑也好地抬起。

“生与死之间的徘徊状态，将最大限度地击发你的潜能，”黑剑继续解释道，眼里放出莫名的冷光：“这也是唯一能解放并提升狱河之罪的机会——光靠常练习是没有用的。”

泰尔斯张大了嘴，无言以对。

死亡？

“它被叫作狱河之罪是有原因的，”黑剑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泰尔斯的胸，话语平淡，却让不寒而栗：“只有熬过死亡的，才有资格运用并掌控它。”

“像我们这样的，都曾在必死的危机中逃生，从垂死挣得命。”

泰尔斯的疑惑更了。

“我们本该永久地离开尘世，却一次次骗过狱河的摆渡，在千钧一发间躲开死亡的征召，”黑剑颇有些低沉地道：“所以，我们的存在就是狱河的罪孽，是它没有尽责地掌管死亡的证明。”

“这就是狱河之罪。”

泰尔斯微微一颤，似乎想起了什么：“狱河？”

“这是帝国时代，兴盛一时的明教会在间散播的故事和传说，”一边的小滑饶有兴致地开：“狱河是太阳的反面，掌管死亡。”

黑剑微微皱眉。

小滑说得兴起，眼睛放光：“与高悬天空、为万物带来生机的太阳相反，狱河在不可测的地底下恒久流淌，源源不断地收束并吞噬已死的灵魂，洗刷污浊的世间，平衡着世界的生机与死亡。”

“传说，狱河上有一位摆渡，摇着挂满铃铛的小船，接引所有死去的灵魂进狱河。”

泰尔斯听得一愣一愣的。

“接引死亡的灵魂？”

泰尔斯转过，看了一眼周围，叹息道：“看来他今天会很忙。”

“反正《明圣敕》的第二章是这样写的，”小滑津津有味地道：

“上面还记载了至高明造物时，为太阳与狱河分配职责时的原话：‘汝为红，高不可及，当光耀生机，启始万物，做那世间的至圣；汝为黑河，不可见，当吞噬死亡，终结万物，成此世间的极狱。’……”

眼见她又要长篇大论的时候，黑剑果断出声。

“所以，别沉浸在那种力量为你带来的提升中，”男缓缓道：“首先，狱河之罪，往往会激发超过身体负荷的力量。”

“其次，”黑剑地望了他一眼：“我们并不是每一次都能逃过死亡。”

承受着黑剑的目光，泰尔斯觉得心底微微发寒。

“那你呢？”他忍不住问道：“你经历了多少次‘死亡’，才有现在的身手？”

黑剑眯起眼睛，表微微一动。

“够多了。”

他简单而短促地道。

黑剑突然一动，他缓缓站起身来。

“龙霄城的快到了，”黑剑紧了紧身上的两把武器，缓缓叹息道：“很快也将天亮，今夜到此结束了。”

“小家伙，我们后会有期。”

黑剑转过身。

泰尔斯看着他的背影，想着今夜与这个男的初遇。

无论是天空之崖上与气之魔能师的决斗，还是在街道上与血之魔能师的决战，乃至关于“强者”和狱河之罪的话，都让泰尔斯印象刻。

他的——同类。

这是他所见到的唯一一个，在面对魔能师时眼里没有恐惧和忌惮，不会惊惶与逃避，除了无穷的信念外别无他物的。

即便他没有传反魔武装。

即便他只是个普通的类。

即便他无数次险死还生，奄奄一息。

但他依然义无反顾地冲向战场。

似乎除了他自己，没有什么可以打倒他。

突然，一冲动，让泰尔斯迫切地想要知道某个问题的答案。

“你不是刺客！”

话一出，泰尔斯就清楚明白地看见，镇定冷静的黑剑，浑身忽然狠狠一颤！

“对吗，”第二王子脱问出：“血色之年，在复兴宫刺杀王-储……的刺客，并不是你？”

然而话问出之后，泰尔斯才有些后悔，自己还是冲动了些。

小滑吃惊地瞪着眼睛，看看黑剑，又看看泰尔斯，双手捂住嘴。

黑剑的背影僵硬了许久。

直到他缓慢地转过身来。

仿佛一颗枯朽生长着的老树。

“你听见了艾希达的话，是么。”黑剑露出侧脸，低声问道。

泰尔斯张开嘴，但在权衡了一会儿后，他心复杂地缓缓点。

“那你怎么还敢问出，”黑剑加重了语气，让心中忐忑，“如果我是刺杀王-储的刺客……你现在就危险了。”

泰尔斯感觉到，他身边的小滑微微一颤。

“所以，你确实不是刺客，对么？”泰尔斯小心翼翼地问道。

黑剑沉默了三秒，才出声道：“为什么这么想？”

泰尔斯咽了一唾沫，调匀自己的呼吸。

“大家都传言，你是个心狠手辣，没有原则的可怕剑手，据说还是恶名昭彰的黑街兄弟会首脑，”他仔细观察着黑剑的表：“但我看到的并不是这样。”

“你看似冷酷，看似无，看似功利，看似不择手段。”

黑剑一动不动。

泰尔斯叹了一气，继续道：

“但是在天空之崖上，即便利用我来牵制艾希达，也不忘记在最后救下我的命。”

“被他追杀的时候，你让我和拉蒙先走，自己留下来为我们殿后。”

“在艾希达抓住小滑威胁我的时候，你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

“在我被触手卷走的时候，你奋不顾身地拯救我。”

“在拿到净世之锋后，你告诉我，我们有责任为被坏的城市，被牺牲的命，带着它去终结魔能师。”

“即使你知道，我们封印魔能师的行动，很可能以你的生命作为代价。”

“但你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

“而且，当我答应的时候，你用赞许的语气说：你不愧是个璨星。”

泰尔斯顿了一下，看着黑剑的侧脸。

在西垂的月光下，腰间挂着两把剑的男显得落寞而黯然。

这给了泰尔斯不少说下去的信心。

“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你并不像你表现出来，或者大家传闻的那样，”泰尔斯鼓足勇气，道：“至少，对于这座城市的而言，你应该是个好吧。”

“我见过类似的，”泰尔斯的话语低沉下来，眼闪过一个挥舞双刀，穿着紧身衣，带着护目镜的飒爽姑娘：“她也在最污浊的环境里，坚持着自己的原则。”

“这样的你，”他吸一气，看着黑剑的背影：“真的会去做一个刺客……刺杀璨星王室……”

“将整个星辰王国搅得风雨飘摇，混不堪，”泰尔斯咬着牙，果断地道：“甚至将之后的数百万，拖战争的泥潭，和祸的渊吗？”

“或者……”

“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