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贝莱蒂提着斧拦在泰尔斯身前，对萨克埃尔嘶声道：

“你也许不是那个叛徒，至少不是唯一一个，也许你自有苦衷，而我们也没有资格再指责你了。”

贝莱蒂咬牙道：

“但是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这个孩子，你不能碰他。”

随着脚步，萨克埃尔的脸庞被地上的火把完全照亮，额上的烙印越发明显。

“看看他们，贝莱蒂。”

刑罚骑士怅然地看着跪在一边的尼和纳基，看着他们近乎崩溃的，脸带哀色地摇摇。

“相信我，把所有一切埋葬在这里……”

“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萨克埃尔越来越近，手上的斧刃反寒光。

看着状态不佳却依旧拦在自己身前的贝莱蒂，泰尔斯不由得咬紧嘴唇。

就在此时，刑罚骑士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紧张到极点的贝莱蒂呼出一气。

萨克埃尔蹙起眉，缓缓回：

只见失跪地的小尼伸出了手，无力地扯住了骑士的小腿。

“萨克埃尔，告诉我。”

脸色苍白的小尼抬起，瞪着满布血丝的双目，半是哀求，半是质问：

“我父亲……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小尼像是刚刚从噩梦中醒来，恍惚，语句断续：

“奎尔·尼副卫队长……他到底是个，怎样的？”

这句话让所有卫队囚犯们齐齐动容。

就连萨克埃尔也恍惚了一瞬。

地牢里静默了几秒。

“他是个好，”萨克埃尔垂下目光，缅怀着久远的故，语带敬意：

“他只是，生错了时代。”

小尼顿时一震。

说完这句话，萨克埃尔轻轻跨步，甩开小尼的手臂。

小尼沉浸在萨克埃尔的话中，他被后者一带，缓缓软倒，却似无所觉。

萨克埃尔离他们越来越近，甚至看得清他额上的烙印。

这让贝莱蒂越来越紧张，快绳更是扯住泰尔斯一路后退。

“现在怎么办？”

只听快绳咬牙切齿低声道：“打是打不过了，可我们连出都没有找到——能逃到哪里去？”

是啊。

怎么办？

逃到哪里去？

泰尔斯对上萨克埃尔的眼，发现那里面只有无尽的灰暗。

泰尔斯不由得吸一气。

他突然想起，对方在牢笼中瑟瑟发抖，对着看不见的世界歇斯底里，喃喃自语的样子。

【我知道你在考验我……但请相信，我从未因牺牲而踟蹰，我知这是我必要付出的，无论它带来的是功绩还是罪孽，善举抑或恶果，而我将坦然受之，绝不逃避……】

泰尔斯又想起对方在重围中，脆利落应付敌的高超身手。

【吾乃星辰王国的御封骑士和荣誉勋爵！王室卫队的刑罚官、守望，御座的护卫者，王室宝库的保管者……】

他想起刑罚骑士声称要杀死自己时。那不同寻常的恭敬与尊重。

【请宽心，殿下，在您不幸离去之后，我会全权承担罪责，以告慰您在此遭遇的不公。而您的秘密会就此埋葬，无损您的名声。】

最后，泰尔斯想起萨克埃尔笑对一众故友，自承背叛的释然表。

【那个真正应该背负通敌罪名，却卑鄙下作地隐瞒真相十八年的……那个可耻、悲哀、虚伪、恶心、自命清高、道貌岸然、表里不一的家伙……正是我。】

刑罚骑士。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呢？

“我明白了，快绳。”

泰尔斯轻声开，语气中的沉稳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

像是一瞬之间挣脱了束缚的猎物。

快绳挑起眉毛：

“明白什么了？”

泰尔斯对快绳摇摇，轻轻放开拳：

“一味逃跑是没有用的。”

“因为从很久以前开始……”

泰尔斯望着失魂落魄的小尼和纳基，看着慢慢靠近的萨克埃尔，一语双关：

“我们便无处可逃。”

快绳一愣，满面疑惑。

说完这句话，泰尔斯下定了决心，只觉得一阵轻松。

他应该这么做。

他必须这么做。

下一秒，在快绳大惊失色的目光下，泰尔斯迎着萨克埃尔的方向踏前一步。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少年的声音回在地牢里。

刑罚骑士的脚步一滞。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王子的身上。

“把一切肮脏和痛苦都埋葬在过去和地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告诉自己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泰尔斯喘着气，挣脱快绳的钳制，无视着贝莱蒂的脸色，强忍着伤痛，继续道：

“我死在这里，那你的责任，你的过去，他们的折磨，他们的痛苦……当年的一切就能结束？”

泰尔斯伸出手指，掠过每一个或痛苦，或崩溃，或失的卫队囚犯。

萨克埃尔对上泰尔斯的坚定眼，惘然一顿。

他张欲言，却最终化为轻轻一叹。

“你不懂，殿下。”

骑士闭目摇。

泰尔斯吸一气，目光扫过所有。

小尼依旧崩溃失，纳基还在低低抽动，眼前的萨克埃尔虚弱无，面色悲哀。

“不。”

“但我只有一件事不懂。”

泰尔斯猛地转，咬紧牙关！

“是谁？”

萨克埃尔眉心一动：

“什么？”

只见泰尔斯用他少见的、不容置疑的坚定气，斩钉截铁地道：

“你背后的，究竟是谁？”

背后的？

此言一出，所有齐齐皱眉。

萨克埃尔扯了扯嘴角，似乎不欲理会。

但泰尔斯接下来的话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我认识你们没多久，但是……”

泰尔斯缓缓转过视线：

“纳基可能更看重他的家族，但他却没法眼睁睁看着你承担他的罪责……”

纳基的肩膀猛地一颤。

泰尔斯转向另一边：

“坎农，布里，塔尔丁，你们也许是当年的知者，但你们从未泰然处之，以至于囚困十八年，却依然被自己的良心折磨着。”

坎农的啜泣声为之一静，布里也不再发抖，塔尔丁则呆滞了下来。

泰尔斯最后看向失的小尼：

“我不认识大尼，但从他的身上看得出来，他父亲大概同样固执而坚定，心生一念，贯彻始终，终身不摇。”

萨克埃尔的眉越来越紧。

泰尔斯呼出一气，借着狱河之罪安抚着越来越快的心跳。

“从你们这群身上，我看到的不是背叛者的卑鄙和低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