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个世界拒绝接纳。

那个瞬间，泰尔斯想起的却是很久以前，那个单只剑的孤独身影。

【它被叫作狱河之罪，是有原因的。】

【我们本该永久地离开尘世，却一次次骗过狱河的摆渡，在千钧一发间躲开死亡的征召。】

【所以，我们的存在，就是狱河的罪孽，是它没有尽责地掌管死亡的证明。】

泰尔斯想得出了。

“你明白了吗？”

瑞正色抬，回答刑罚骑士方才的疑问：

“他们追随的不是我。”

“他们追随的，是自己心中那源于绝望与不公，更因之壮大，却无处发泄，只能在空虚的伤里燃烧不尽，永生不灭的愤恨与怒火。”

萨克埃尔眼一凝。

那一刻，泰尔斯明显感觉到，眼前的瑞不一样了。

他体内的终结之力再度蒸腾起来，给少年以无比危险的预感：

灼热。

压抑。

沉重。

泰尔斯打了个哆嗦，他的眼前浮现出灾祸之剑与诡影之盾忘我厮杀的那一幕：

狠厉，疯狂，不留余地。

萨克埃尔明显也感觉到了什么，刑罚骑士的整个都僵硬着，右臂轻颤，似乎在压抑着出手的欲望。

但瑞丝毫不理会刑罚骑士的异状，他只是双目如刀，冰冷地割开眼前的寸寸空气。

就连他的嗓音，也多了几分之前那种令战栗的意味：

“这远远不是终结之塔里那些腐化多年，习惯了向各国贵族子弟谄媚讨好，在各大强权间左右逢源、饰太平、虚伪清高的所谓终结剑士们所能想象的。”

下一秒，瑞直直地望向萨克埃尔，仿佛看透他的灵魂。

“加我们吧，刑罚骑士。”

他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我们有太多的相似：你是强大的战士，但正如其他可悲的生灵一样，你依旧逃脱不了命运的牢笼。”

“你也许不理解我们的意义，但是你会的，我们会让你看见的——命运并非不可挣脱。”

萨克埃尔沉默不言。

瑞的表依旧可怕，他向刑罚骑士伸出右手：

“灰暗的世界里，我们找到孤独的彼此，只为终有一，你我都能见到希冀的明天，迈向安魂的殿堂。”

泰尔斯拱起眉毛，只觉得瑞的话有些莫名的意。

可萨克埃尔只是挪了挪，抱着受伤的左臂，扭过。

“抱歉，我发过誓言。”

“此剑只为帝令挥舞，”骑士的嗓音空、嘶哑，却另有一种沉着与坚定：

“别无他用。”

骑士的话简单而直接，这让瑞的脸色跟他伸出的手掌一样，僵硬起来。

此剑只为帝令挥舞。

听着这从古帝国翻译而来，别具特色的话语，泰尔斯微微一沉：他想起了纳基与奈临终前的样子。

看着顽固不化油盐不进的萨克埃尔，瑞皱起眉。

最终，他带着嫌恶与无奈，摇了摇：

“该死的帝国。”

“帝令，嗯？”

恶魔随即转向泰尔斯。

被两之间的战火烧到的泰尔斯下意识地扭了扭，换了个坐姿，肃正仪容。

少年眉毛一挑：

“额，咳咳，你也许应该去找那边那个红发的，抱着一把弩的家伙……他应该会对你们的团伙宣传和招募有帮助……”

但还不等泰尔斯说完。

“不。”

“算了，”瑞没管他说什么，只是撇开眼，一脸失望地挥了挥手，“你就算了。”

“不是时候。”

本来还莫名其妙有所期待的泰尔斯，连玩笑都没有开完，嘴角的笑容弧度还来不及收回。

他心底涌起一难以言喻的、淡淡的尴尬。

我有这么糟吗？

就在此时，刑罚骑士补充了一句话：“顺便一句，除了疯子，没对自我催眠的邪教感兴趣。”

瑞略一沉默。

“你说疯子？自我催眠？”

瑞轻笑一声，回复了那种从容邃的首领本色。

“你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

“我是说，在两位魔法皇还不是皇的时候，”瑞靠回他的石台，脸上泛出令不安的微笑，“她们在法师中有着另一个绰号，另一个已经被忘却的绰号。”

魔法皇的……

绰号？

泰尔斯的经紧张起来，下意识地竖起双耳。

萨克埃尔也微微一怔，他的目光绕过泰尔斯，回到瑞的身上：

“魔法皇？”

瑞却不急着回答，他歪着，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刑罚骑士：

“萨克埃尔，告诉我。”

“当你们向皇国采购魔能枪核芯的时候，真的不觉得怪吗？为什么只有皇们拥有那种技术？影响着整个世界的局势？”

“而十八年前，你的同僚，你的王国，你的过去……当你回首往事，是否会觉得，世界如此不公？”

下一秒，瑞的语气沉起来，就好像他是个秘的占卜者：

“觉得命运如此……无？”

命运？

瑞一连串的问题，几乎快把泰尔斯和萨克埃尔都问懵了。

萨克埃尔皱起眉：

“你在暗示什么？”

瑞笑了。

他看了看左右，仿佛在顾忌什么。

“听好了，亲的。”

“就像真理兄弟一样，在成为‘皇’之前，那两位魔能师——血棘与黑兰——曾被法师们称呼为……”

那一刻，恶魔看向萨克埃尔与泰尔斯，眼里同时带着嘲讽与警告：

“命运双子。”

泰尔斯和萨克埃尔都愣住了。

命运……

双子？

等等，结合他前面的话……

他在暗示的，是我所想的么？

在近乎无法思考的惊诧里，泰尔斯看见瑞用最复杂难懂的语气道：

“骑士，你的国王很是伟大。”

“但他没能战胜命运。”

萨克埃尔呆呆地看着恶魔，脸色急变，下意识地摇着。

“相信我，”瑞抬起，在昏暗的火光中，看向周围黑压压的四壁：

“白骨之牢不是终点，命运是一座更大的监狱。”

命运是更大的监狱。

心如麻的泰尔斯恍惚地呼吸着。

“而我们有打开监狱的钥匙……”

瑞掏出怀里的绿色晶石，看向泰尔斯，眼中的热切让后者心中一寒。

“也许是……唯一的钥匙。”

一时间，萨克埃尔和泰尔斯都说不出话来。

“现在，”瑞笑了：

“谁才是疯子，谁才在自我催眠？”

沉默。

久久的沉默。

在无尽的杂音中，萨克埃尔终于叹了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