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

陆三郎则是越发佩服沈瑞的心智不俗，之前瞧着他细模样，似要将赌戏当成学问一般钻研，还做了概率表出来，每一个位置出每一张牌的概率都算的清清楚楚，将算学用到游戏上；如今说撂下就撂下，兴趣又转到粮赋与民生上。

陆三郎身为户房司吏，正是主管这些，自然说的是道。

沈珏、沈环觉得沈瑞好心恁重了些，又觉得陆三郎故意显摆，才引得沈瑞留心这些他所擅长的。

沈全旁观，却是听出不对劲来。

沈瑞初问的是“均田亩数”、“亩产几何”、“粮赋多少”、“民役如何”；问完这些，沈瑞又问起松江物件来，长工工钱、柴米粮油、蛋蔬菜，想起什么就问什么。

这都是百姓民生。

陆三郎似察觉沈瑞用意，并不觉得不耐烦，反而讲解的越发仔细起来。不过他出身富庶，锦衣玉食长大，对于沈瑞所问，有些晓得，有些还真的不知道。

倒是引得沈珏、沈环都来了兴致。

“我晓得马价，八两银子，年初我爹才新买了匹骟马……”沈环道。

沈珏道：“端午节时在京中曾随三叔去文具铺子买纸，毛边纸一刀四两银子……”

沈环又道：“烧酒十六文，蜂蜜十六文，盐十二文，酱油醋四文，香油四十文，好茶要百二十文，寻常茶叶三十文……”

听他一气说了这些多，大家都愣住了。

沈全想起一事，恍然大悟道：“对了，你们家有个杂货铺子……”

沈环笑着点点，道：“我二哥打理着，我小时候淘气，常过去混吃的，听着伙计们售卖，倒是多记得价价钱……”

沈珏道：“听说一两银子现下值钱八百，竟然能买这些多东西……”

沈全道：“松江富庶，短工给银六分，长工年给银十两，一做工，省吃俭用，就够养活一家嚼用了……”

沈珏算了算觉得不对劲：“短工每月能拿到一两八钱银子，长工每月还不到一两银子，怎么相差这许多？”

沈全道：“短工一一结，除了一顿午食之外，其他一概不用心；长工却是需包吃住，且还要供给四季衣服……再说短工要累些，长工这边多少轻省了……”

关于夫役工钱这里，陆三郎倒是知道的多些，道：“也就是松江府，不能说富甲天下，也是天下顶顶富庶之地，才有这样工钱，别的府县，不过三、四分银子一。前些年我随家中长辈去凤阳府，那边穷的不行，地也贫，但凡刮风下雨，百姓就无以果腹。龙兴之地，官府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百姓饿死，除了施粥之外，就是以工代赈，不过每不过二钱银子，就这也未必能到了百姓手中……诸多工事做，河工最苦，你们沿途也见了，如今这是到了秋，遭罪还少些，盛夏时节，死在运河两侧的役夫不是一个两个……”

沈珏去年腊月折腾了一回，知晓了冻饿滋味。

他带了几分唏嘘道：“如此说来，我等还是当庆幸投生富裕之家，不用再为升米辛苦劳碌……”

陆三郎点道：“所以说，银钱才是好东西。有了那个，其他都是小事。你们还小，尚不知民生辛苦，且不可学那些书呆子，学什么‘是金钱为粪土’的做派……那些穷酸，看似颇有风骨，不过是‘自欺欺’罢了，他们没有金钱，自然就能装作清高鄙视；真要有机会捞钱，却是比寻常更贪婪……这世烦恼，多是因银钱起，不管是豪门大户、还是百姓家……”

他不过随一说，却说到沈珏心病上。

沈珏色晦地回了船舱，躺在床上，望着帐子，色茫然……

京城，南城，锦衣卫一练驻地。

锦衣卫是世职，不少子承父职、弟承兄职的，这些有不少新丁或是幼丁，在正式值前，就要经过数月或数年的练。

锦衣卫又是天子亲卫，素来权重，有世职的家即便早年清贫，几代下来也积攒下一份家底，子弟多是富庶。

练是练，可闲暇之余，也少不得寻欢作乐。

虽说朝廷禁赌，可三、五好友私下里寻乐子，也是常事。

这一，锦衣卫驻地，大家就凑了一伙，开了个小局。

这主持做东的是才来驻地的一个锦衣卫幼丁，不过十三、四年纪。被拉过来凑局的，是驻地前些子来的几个新，都是十六、七岁年纪，说话还带了保定味儿，不过气势却是不弱，眉眼之间带了几分跋扈嚣张。大家即便看不过眼，也不过是私下里嘀咕两句，只因这几大有来，所以即便是几个才进京的乡下少年，也这般有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