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掌柜也不多劝，踱着步过街回铺子，再转回身看时，就见老吴叔那边已同那几个扫街的搭上话了，汪掌柜摇失笑，也不再理会。

那边老吴叔何止搭上了话，更是往铺子里去取了一壶热水几只粗瓷碗，与几喝水解渴。

这几见老吴叔如此和善，都感谢不已，停下来歇脚喝水，老吴叔但有所问，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到底是有活计在身，几也不敢停留太久，答了几句便忙还了碗，再次谢过，拿起工具来继续活。

待去的远了，老吴叔方往后院去找吴婶子商量。

“方才外来了扫街的，俺同他们唠了几句，府衙雇扫街，可家什还没齐全呢！他们现下不少是先从自家带的或借的，衙门说慢慢就给配齐了。便是买齐全了，里扫街，那扫帚也费得紧，总得买新的不是……”

“对！对！”吴婶子眼前一亮，随即又苦了脸，道：“当家的，想得倒是美的，可这城里多少家卖杂货的呐，俺家又同衙门里的没系，没门路，这等好事儿还能落俺家手里？”

老吴叔道：“这扫街才刚两天，城里哪家杂货铺有这许多扫帚卖？那样大的扫帚，平素也不备多少货的，还不是现扎！俺们也不是要兜揽下整个的生意，卖上十几把，搭上线，细数长流的，总有赚。”

吴婶子想了又想，道：“你那不是同俺说，社的时候，与你写契的吏员是咱们社的社副，甚和气，去寻他问问，便是不归他管，总能指条明路不是？”

老吴叔想了想道：“俺原是想找打更的李老哥问问，你这样说，那俺待会儿先往衙门去寻那小哥儿罢。”

老两商议妥当，吃了早饭就去衙门寻那书吏碰碰运气，吴婶子还特地给他揣了一袋子散钱碎银，留作打点书吏之用。

府衙在城西，吴记杂货铺在城西北角，有半个时辰便也走到了。

天色还早，老吴叔并没着急赶路，那登记社时，他已是听闲话知道了如今府衙的规矩是辰正才开始办公的。

刚从桥上过了黑水河，拐进西城门对着的迎恩街，就听得有喊着“老吴叔”。

老吴叔抬眼四望，因着城门已开，街上行车驾熙熙攘攘，他一时也找不到声音传来的方向。

好半天一辆驴车赶上他，车辕上跳下个小伙子来，拉他道：“老吴叔，是俺，快上车，咱们一路去。”

老吴叔一见是小金哥，不由笑了，道：“你又进城了？”

那驴子后面拉着的只是个平板车，车板上坐着一堆年轻夫，都是农打扮，身旁放着两个盖着粗布的提篮，并不见货物。老吴叔便只道他们是进城赶集的。

小金哥指着介绍道：“这是俺三舅哥，俺三嫂子。俺刚才先到了铺子，婶子说你往府衙来了，俺们也是要去府衙，这才赶上来。老吴叔，快上车，一道去。”

双方见了礼，老吴叔客气一番，便不再推拒，上了车。

虽然小金哥手巧会扎扫帚，但吴家老两也并不怕小金哥知道了扫街的事，越过他们去与府衙易。

如他们所说，本身扫街所需要的扫帚就不是个小数目，也不是他一家小杂货铺能吃下去的生意。

他家同样也不止从小金哥手里收杂用品。

小金哥是个实在，并没有那些花花肠子，从吴婶子中听说了扫街的事，见街面又这样净，便大夸特夸，直说衙门为百姓办好事。又指着驴道：“俺说怎的进城时，城门有差役大哥特特叫拉车的牲后腚都挂个兜，没这家什还不许进城。原来街上这样净。”

他又夸老吴叔聪明想到了扫帚这桩生意，眉飞色舞道：“太好了，虽俺笨嘴拙舌的，一会儿也要帮叔你说一说，这事儿成了，往后俺就可以扎扫帚往你铺子里送了。”

老吴叔也忍不住笑了，又问他往府衙里去做什么。

小金哥道：“俺是去问专家的事儿。俺嫂子也有手艺，他们不常进城，叫俺陪着去府衙问问。”

这小金哥的丈一家住在海边儿，以打渔为生。村里有因懂打渔、养鱼虾的，成了专家，领了府衙的“薪俸”，这十里八村的乡亲便都心动，争着抢着想去做专家。

可府衙又不是冤大，不是随便来个说自己懂什么什么就能当上专家，还是要层层考核的。基本上后来抱着糊弄的心态去的都被刷下来了。

小金哥丈家没拔尖儿的才，本没做这个打算。

恰这两听说了城里建了社仓租赁鸭与百姓养，倒让他们动了心思。

因为他家这三儿媳虽是渔，最擅长的手艺却并不是打渔织网，而是养鸭子。

她养的鸭子个顶个的壮实，连下的鸭蛋比旁家的好吃，又会一手腌咸蛋的手艺。

府衙既然鼓励百姓养鸭，那肯定也缺养鸭子的专家呀。

一家商量一番，就准备进城来试试运气。

因怕选不上被村笑话了去，老三两子便也不去找村里那些“专家”寻门路，而是赶到城西赵家屯找妹夫小金哥——小金哥常往城里去卖货，总归比他们熟悉城里况，请他陪同去最好。

舅哥上门，小金哥还有什么不应的。

三租了辆驴车进了城，小金哥先到了有买卖来往的吴记杂货铺，给吴婶子送了些三嫂子家的鸭蛋，给自家怀孕的媳买了一篮子鲜菜，顺便打听打听城里社仓借鸭去养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婶子讲解完社仓况，便爽快的表示，因着她有菜园子不便养鸭，如果小金哥乐意，可以以吴记的名义去租借鸭，他们留下押金、自付租金便可以，吴记不抽成。

因着吴记有个杂货铺，在本社里算是中户，能租借一二十只鸭子呢。

小金哥与三舅哥夫听了大喜，连连道谢。听说老吴叔往府衙来，这才赶上来拉他一同去。

小金哥讲完，又谢老吴叔。

老吴叔连连摆手，笑道：“你这孩子，恁的客气，谢个什么，两厢便宜的事。”

小金哥又问道：“老吴叔，你不替婶子问问种菜专家的事儿？婶子这菜种的可真是好！反正咱们也是去问专家的。”

老吴叔早已心动，便忙点道：“那就全赖你帮忙了，瞧你还谢俺们，可该俺们谢你了！”

一车笑作一团。

眼见着再过一条街就到了府衙，只听得街那边有吆喝着“一文坐车”，老吴叔等不禁闻声望去，那边路边停着一辆车厢庞大的马车，大约是天热，车壁只有半截，顶上支起席为篷，用以遮阳避雨。

车身上漆着“八仙车行”、“公共驿车”几个醒目的大字，车上已坐上了四五个，车前一个蓝衣伙计正在大声揽客收钱。

小金哥禁不住道：“驿车如今这么便宜了？”

老吴叔也摇表示不知道，他若知道这样便宜了，出门就直接坐公共驿车过来了，哪里还会走那么远。

驴车驶过去的时候，老吴叔忍不住问那边的伙计，何时改了这个车钱。

那伙计笑道：“昨儿起降价的，沈大的‘惠民新政’呢！而且还要设更多站点儿了，车也要加，往后城里来回可方便了。”

他话音未落车上便已是一片叫好声。

老吴叔与小金哥等也连连说沈大民如子云云。

这公共驿车其实已经推出好久了，自沈陆两家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