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过继嗣子便是为了香火，因此作为嗣子的妻子，张氏与杨恬的压力要远大于寻常家无子。

两因境况相同，不免有些同病相怜，又都是恬静子，因此关系处得颇近。

沈瑞见杨恬望着喜蛋的怅然，不由心下暗叹。

便揽着她开解道：“先前不都与你说开了么。不想那么多，都给老天爷安排，老天爷赐我们个孩子，我们便欢喜接着；若终是无缘，后还有四哥儿，还有小楠哥，总少不得咱们的供奉便是。”

杨恬低低应了一声，并没有言语。

沈瑞也知子嗣也始终是杨恬的心结，便是怎样开导，也不可能真正让她释怀。

也不指望一朝一夕就令她改变，便笑着打岔道：“这两你可要忙了，打点咱们两个的行李，现下是热，没准儿路上就秋了，厚衣裳也带着些。”

杨恬便也跟着笑道：“我的知府大老爷，难道会叫你冻着！”

却又不免迟疑道：“我是当留下来侍奉母亲的。”

沈瑞道：“不过去两三月罢了，母亲都发话了，你便随我去吧。且丛家，我们确实是要好好拜会的。且我也想见一见沿海诸卫所的指挥使、指挥佥事，你们眷走动，更妥当些。”

杨恬点应下，又笑道：“你原还说带我游这儿玩那儿，这几个月了，就只坐了一回海船上海岛。”

沈瑞连连作揖道：“夫恕罪，夫恕罪，小生这趟就好生补偿夫……”

山东登州府，文登县

文登县多温泉，县城东北处更有一镇在宋时就有温水镇之名，元时改为温泉镇至今。

因多泉眼，富贵家多来建庄子，更设有巡检司，且离威海卫、成山卫都不远，遂成一处极繁华的所在。

自来这样繁华之地便少不了青楼楚馆。

这边的青楼东家又格外有脑，也仿照富贵家庄园样式将楼子盖在了泉眼边，更推出了些龙戏水的节目，更受追捧。

此处便渐渐形成特殊的脂区，甚至许多外地富贵闲慕名前来，竟比文登县城更热闹几分。

这边最有名的青楼名唤醉香阁，新近调教出十二位姑娘来，皆是以花为名，春兰秋菊各有风，排下来更好是一年十二个月，遂起个诨名唤作十二花仙，一时名声大噪，客似云来。

这一，恰是十二位姑娘一起献舞，但见彩带翻飞，客如痴如醉，打赏声不断。

一旁独属于醉香阁牌姑娘金玉珠的小楼上，开着半扇窗，一个娇媚姑娘伏在窗框上，歪看着那边的喧嚣，手里轻轻摇晃着扇子，像在驱赶蚊蝇，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但见她一张团团脸，薄施黛，额间朱红花钿，看着极是甜美娇憨，却并非是金玉珠，而是那金宝珠。

那正主玉珠姑娘正在那边竹榻上歪着，与对面几个莽汉子说着话。

案几旁，三个小丫鬟铺开纸，运笔如飞，将他们提到的东西与价钱一一记录下来。

少一时这几位走了，那玉珠姑娘刚停下来喝了茶润润嗓子，外面鸨母又探探脑进来，堆笑道是某某爷来了。

玉珠姑娘翻了个白眼，话也懒得说，只招招手，那鸨母会意，知道又是一注赏钱到手了，便欢天喜地出去唤了。

很快又进来三两位，都是熟面孔，没有寒暄，张便是报东西报价。

最近这般形时常出现，盖因南边儿海上立规矩的九蛟分崩离析，规矩一坏，各路妖魔鬼怪便都跑出来打劫了。

初时还是闽浙一带，如今已是江苏乃至山东青州府南部都有大小海寇出没。

因海商多是走私买卖，便是在海上遇袭，也不敢回来报官——报官了没准儿贼没被抓，自家先被问罪了。

况且报官也没用。

这些个海寇吸取了巨鲨帮的教训，通常只纵横海上打劫船只，基本不会上岸抢掠的。

沿海卫所多是守土，便是王守仁的水师，也不会远赴海上剿匪。

无遏制，海寇越发猖獗。

然海寇劫掠容易，销赃却不容易，还是要调来找坐地户的。

东西是卖到越远的地方越安全，青楼楚馆又是有钱的聚集之地，故而玉珠姑娘这个中间近来生意十分火。

好容易又送走两拨，玉珠姑娘打发几个小丫鬟歇着去了，走到窗边的身边，推了一把宝珠道：“给我累成这样，你竟也不帮帮我。”

宝珠拿扇子掩打了个哈欠，道：“我又不懂这些，若记了，你叫我赔银子可怎生是好。”

玉珠狠狠一戳她额角，啐道：“你不是要上岸？没些个本事，怎么上岸！”

宝珠一甩，撇嘴道：“没本事我早被扔葬岗喂野狗了，还能被派到你这儿来。”

顿了顿，又道：“你也别抻着了，便你不想上岸，多一个后台也总是好的。你这一行，不就做的路子买卖么。

“大都进了宁海州了，说话间顺子爷就该先到了。大或许好说话，顺子爷可是个蛇信子，你再瞒他不过的。”

玉珠又啐她道：“糊涂！手里不捏着些东西，如何卖得好价钱？这会儿就全抖落开了，回没得可卖了，还不被一脚踢开？”

宝珠却去摸她的脸，嬉笑道：“姐姐就凭这张脸，这一支箫，便没舍得将你丢开手呐。”

玉珠反掐她脸道：“你当我是好糊弄的？你这张脸、你这手琴又差到哪儿去了？还不是凭着挖空了琉璃作坊才站住脚？”

宝珠听罢，也不玩闹了，摊了摊手，叹了气。

玉珠又是嗤了一声，道：“叹什么气，现下这样不是更好？”

她们这行当，通常是两条路。

要么在欢场沉浮一辈子，年老色衰时买几个小姑娘调教着，当个鸨母。

要么从良，寻个嫁了——

小门小户的她们瞧不上，也养她们不起，没准哪一穷了再把她们卖了。

理想的就是寻个高门大户，或是富贵家，正经做个妾室，从此终身有靠。

金胭脂一直是做着两手准备的，玉珠宝珠就是她从一个鸨母手上买来的，认作妹妹，却一直调教着迎来送往的诸事。

另一边她也在努力往第二条路上走，无论最开始靠上九蛟的龙孟弘通，还是后来想跟秦耀、如今跟了张禬，都是极力想从良。

玉珠从胭脂身边离开自立门户，本也是想效仿她走她的老路。

到了文登后，搭上了靖海卫的指挥使冯佑，金玉珠眼前的路就开阔了。

因跟着胭脂，她原也认识些海上的，再通过冯佑的路子，给牵线销赃拿好处，便也攒下不菲的身价。

冯家门她是进不得了，至多是个外室。

且冯佑虽此时是指挥使，但谁知道多暂能调走呢。

等她搭上了外戚王家，就踏实多了。

王家是不会走的，地方上也无敢惹这样的外戚家。

她想着背靠王家，便是不嫁，自家开个青楼，当个省心省力的东家也是好的。

直到宝珠来到她面前，给她带来了一条全新的路。

“我有本事有手段，在大手下当个管事绰绰有余。大仁义，从不亏待手下，也许了我了，与我寻个得力的夫婿，正经做个太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