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了裁军，身为枢相，狄青觉得有必要说话，沉吟道：“一下子裁去二十万，是不是之过急，一旦影响军心士气又该如何？再说了，那么多弟兄没了生活来源，会不会出子？我以为应当三思而行。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韩琦目视前方，根本没有看狄青，一个贼配军，也配参加御前会议，和自己坐而论道，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狄汉臣，你也久在军中，各种积弊数之不尽，我想你心中也有数。西北加上河北东西路，禁军厢军，算起来有百万之巨，有多少空额？老夫说句不客气的，三成都是保守的！”

赵祯被吓了一跳，“韩相公，真的会有这么多？”

韩琦点，“陛下，臣这些年在地方看得太多了，领兵将领贪得无厌，喝兵血，吃空饷，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有些地方的厢军竟然只有三成的实际员，其中还有很多老弱病残。一营五百，能拉出来打仗的士兵不到一百，如此糜烂，何谈保家卫国？朝廷每年拿出七成的开支，供应军卒，结果却是不堪一战，一溃千里，岭南叛，可见一斑。”韩琦顾盼自雄，声音非常洪亮，在大殿之中不停回。

“与其费国帑民财，不如索就裁掉。二十万听起来很多，其实也不过是各军空饷的一半而已，一面查实马数量，一面裁汰老弱，双管齐下，裁军必然成功。以臣估算，裁去了二十万，至少能给朝廷节约700万贯军饷，差不多够弥补去年的亏空。”

“臣提出这个建议，就已经做好了千夫所指的准备，那些贪墨粮饷，败坏军纪的硕鼠不除，天理何在？臣提出此项建议，不惧生死，不畏刀剑，愿意亲自主持裁军，如果不成，陛下只管罢了臣的官职就是！绝无二言！”

韩琦这番话，将军中的许多黑暗都掀了出来，明明白白摆在了赵祯的面前，皇帝陛下的脸色十分难看，他瞧了眼狄青，问道：“狄相公，形真如韩相公所言的那样吗？”

狄青心中一动，他看得出来，韩琦远没有他嘴上说的那么慷慨激昂，正大光明，但是他狄青受皇恩，哪能撒谎。

“回禀陛下，韩相公所言不虚，但不是所有军中都是如此，有些要好很多，也有远远不如的……”狄青身为一个武夫，也替自己的同行感到羞愧，不由得低下了。

韩琦放声大笑，称赞道：“汉臣，这才是一国枢相的样子，不能光想着兄弟啊，袍泽啊，不顾国家大事。老夫要裁军成功，还少不得汉臣的帮忙，你可一定要鼎力协助啊！”

狄青满脸通红，诺诺答应。

说来荒唐，狄青身为枢相，位置远在韩琦之上，竟然被这位韩相公像是小学生一样被教训，太讽刺了！

当然也怪不得狄青，他从军的时候，韩琦在西北抗击元昊，狄青就是韩琦的部下，军中的规矩，身为下属，如何敢跟老长官争论？

再有，韩琦所说的，都是皆知的正论，以往大家伙因为各种见不得的原因，不敢端到台面上，韩琦都讲了出来了，还拿出了办法，要裁军20万，东府不会反对，狄青被摆平了，赵祯有意振作，有所作为，也是乐见其成。

如此一来，岂不是说韩琦的主张就要顺利通过吗？

王宁安坐在位置上，眼睛不停转动，他从韩琦的最后一句话，终于听出了这位的真正打算。

他让狄青协助裁军，枢密使掌军，这是应有之意。可问题是如果狄青协助他，功劳是韩琦的，如果狄青袒护自己的部下兄弟，罪责是狄青的。

而且王宁安敢说，韩琦根本就不想真正裁军，他不过是以此摆脱文官的不利局面，等裁军开始，就找个罪名，推到狄青身上，让他承担裁军不利的罪责，最好把狄青从西府赶出去，枢密使的位置就是他韩琦！

看到这里，王宁安彻底明白了，难怪武将斗不过文官，在朝政议题上面，完全被家牵着走，随随便便，就落到了别的套路之中，能赢就出鬼了！

坦白讲，如果韩琦是真心要裁军，王宁安也会支持，但是眼下这个局面，赵祯刚刚狠狠打压了文官一把，把狄青抬到了枢密使的位置，又增设皇家银行，文官集团已经被彻底触怒了。

如果这时候让韩琦主导裁军，那根本不是查空饷，也不是裁汰老弱，而是把武夫将门彻底掉！这种事富弼不出来，可是韩琦一点障碍都没有！

王宁安眉紧锁，他知道贸然反对裁军，肯定会被轰成渣，甚至在赵祯那里留下不顾大局的印象，既然韩琦想玩裁军，那不妨就陪他玩，只是他玩的是假的，自己玩的是真的！

想到这里，王宁安躬身道：“陛下，韩相公一番高谈阔论，切中要害，忧国忧民，不畏艰难，堪称朝臣之表率。皇家银行愿意鼎力协助，替裁军大计添砖加瓦，出钱出力。”

赵祯笑道：“王卿，你准备怎么办？”

“启禀陛下，韩相公要裁军20万，就算扣除空饷，还要裁掉老弱数万，这些该如何安顿？仅仅是遣散了事吗？显然不行，这些失去了生活来源，又在军中年久，作风剽悍，回家之后，必然闹事，甚至落为寇，不得不防。”

王宁安冲着韩琦一呲牙，笑道：“韩相公，好做到底，送佛送上天。如果仅仅节约了几百万贯的花费，然后闹出一堆叛，也是得不偿失。我觉得要给裁下来的弟兄一个去处，不知道韩相公以为如何？”

韩琦眉紧皱，“王大，裁军是为了节约军费，照你的说法，朝廷岂不是还要背着包袱吗，那样裁与不裁，有什么区别？”

“不然！”王宁安笑道：“如果韩相公把裁军仅仅理解为减去一些员额，节约一些军费，那就太浅薄了！”

韩琦的脸瞬间就沉下来了，“王宁安，你仕不过几年，是陛下的超擢，才让你有了今天！在金殿之上，陛下面前，你如此猖狂，殊无臣之礼！”

欧阳修不愿意听了，回敬道：“韩相公，王大说你浅薄，又没有说陛下！再说了，御前会议，坐而论道，王大当然有发言的权力，凭什么不能指责你？”

韩琦冷笑了一声，“好啊，那老夫倒要听听，他能说出什么来！”

王宁安也没有和韩琦废话，而是冲着赵祯道：“陛下，我朝冗兵之弊，经年累月，非一之寒。立国之初，太祖高皇帝便在荒年，征召青壮从军，一来防止民变，二来给百姓一条生路，此法之妙，堪称历代仅有，也正因为如此，我大宋立国百年，鲜有动，皆是太祖英明所至。”

王宁安先给赵大送了顶高帽子，然后话锋一转，“近几十年来，厢军数量屡屡增加，占用朝廷开支，渐渐成为弊端，臣以为造成如此原因，皆是没有真正领悟太祖的真意。”

提到了祖制，韩琦忍不住怒道：“王大，你还妄图推翻祖制不成？你也太狂妄了！”

“韩相公稍安勿躁，如果不仔细研究，那才是不顾祖制的真意！”王宁安朗声道：“太祖当年大肆征召厢军，首先是为了救灾，防止民变，而非增强军力，真正打仗的还是禁军。如果以厢军糜烂不能打仗，就质疑我大宋所有将士，显然非常不公平！厢军本来就不是打仗用的。”

“那是什么的？”韩琦大声叱问。

“修河工，修城池，巡逻道路，海堰河塘……说句不客气的话，厢军就是我大宋的役丁民夫。”

王宁安道：“贸然裁军，军费是省下来了，可是河工怎么办，城墙谁去修，粮食谁来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