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这才转向裴该：“愿……愿意。还请主解开绑缚，我愿意鞍前马后，忠诚勤恳，夜侍奉。”

裴该微微点，随即转向石勒，倒持长剑，略一拱手：“彼既为主公亲眷，我又焉能驱之为？不过少年未通世事，狂悖无礼，若不教训，必成家族之祸。我既受命总统文教，育成后辈之事，自然责无旁贷——请命将石虎拜在该的门下，夕训导，使成大器。若其怙恶不悛，甚至有欺师之事，到时候再罚不迟。”

石勒闻言，不禁大喜过望：“若此竖子能得裴郎为师，教他学问和做的道理，那是他的福份啊！”下令给石虎解开绑缚，然后——“还不拜见裴师？”石虎初始虽然答应为，其实心里很不愿，这会儿一听啥，改成拜老师了，那我这条命算是保住啦，也不必要再给做仆。于是虽然被松开了双手，却并不起身，就继续跪在地上，朝着裴该连磕了三个响。

裴该还剑鞘，说：“汝才归来，当与主公团聚，以述别离之苦。明便须带着被褥到我帐中来，听从教训。”石虎自然满应承。

裴该斜眼瞟瞟张宾，就见张孟孙手捻胡须，微微而笑，表很是欣慰。是嘛，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而且裴该愿意收石虎做弟子，则其投顺之心再不必疑也。尤其石虎跟石勒虽然血缘关系并不很近，终究是亲眷，而且又得太夫王氏的宠，这若是能把石虎捏在手心里，还怕影响不了石勒么？刁膺等辈，何足挂齿！

裴该与张宾四目相对，微微而笑，仿佛心意相通一般……其实裴该心里想，你不会真把我当作是你的一党了吧？不要以为理念相近、看法相似——当然啦，其实那都是我装出来的——就必然能够亲密无间地合作下去。若不是我无久留之意，有心算无心，迟早要把你掀翻在地！

不过么，估计有一点你猜对了，我收石虎为徒，确实别有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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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刘琨的策反，石勒是一回绝，还命程遐写了一封不大客气的信，张儒带回晋阳。程子远在信中写道：“……事功殊途，非腐儒所闻。君当逞节本朝，吾自夷，难为效……”直接指着刘琨的鼻子，骂他是“腐儒”。

当晚张宾来拜望裴该，一方面探问他的伤势，另方面也夸赞一下，你今天这件事做得很好——“若能使石虎进言，息东征之命而返归北方，则善莫大焉。”石虎一直居住在并州啊，比河南更北，他怎么可能乐意到江南去呢？

裴该说且等几天吧，等我先摸摸石虎的况，看看能不能影响到他，然后再说。不过——“便无石虎，我看主公也早有悔意。”天气这么寒冷，雨还不停歇，粮即将见底，敌军越聚越多……石勒要还一门心思向东打才怪哪。张宾点点：“近明公亦偶出埋怨刁长史之语，刁某乃云世罕有连雨两三月之事，且期以来，必然放晴，便可用兵矣。”

裴该歪过去瞧瞧帐外的天色，说就这模样能很快放晴？我怎么不大信呢？张宾笑笑：“是以刁长史乃明而更期明。据说他还在自帐中，每焚香祈呢。”

裴该“呵呵”一笑，随即就问张宾，对于刘琨的策反，主公回绝了吧？张宾说那是当然。裴该说我这就不大明白了——“彼有太夫在手，真正货可居，为何要遣送归？”这捏着石勒老娘，正好作为要挟，直接放回来，他真以为石勒会感念其恩惠，就此俯首归降吗？未免也太过天真了吧？

“刘越石亦当世杰，何以出此下策？”

张宾笑笑：“为示其宽仁耳。”我跟石勒讲过楚汉在广武对峙，项羽威胁说要烹了刘邦之父刘太公的事，当时石勒就说：“以至亲的命作为要挟，此非大丈夫所为也！项羽心胸如此狭窄，岂能不败？”所以刘琨捏着这个质，对石勒毫无损伤，还不如放回来市恩，即便此番不能使石勒反正，说不定将来战场之上，也会有退避三舍之事哪。

“非大丈夫所为？”裴该突然间冷笑一声，随即低下去，沉吟不语。张宾有点儿莫名其妙，连问了几声：“裴郎在想些什么？”裴该这才缓缓地说道：“姑母不久前患病，虽得痊愈，然每食难下咽，哀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