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琰说“此处丘陵亦不甚高,且顶部平坦”,这种地形在后世有个专有名词,叫做“塬”,其中顶部最为平坦,且面积较大的,称为“台垣”。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胡晋对峙的这一段,其西侧亦有大片台垣,延伸出十六七里之遥,确乎并不难行。这种地形在数十上百万年前就已经形成了,但是地貌却与后世大不相同,由于尚未遭到过度垦殖,西北风携带来的沙土也不甚多,故而植被,尤其是乔木,比两千年后要繁密得多了。
正当秋冬之
,天气不算太过寒冷,山间
木也不甚黄,风来沙沙作响,与山下的
喊马嘶、连营列寨、杀气腾空,似乎完全是两个世界。刘粲踞坐而饮,就觉得数月间筹划西征的劳碌与烦躁全都一扫而空,说不出的惬意、舒适。
田崧所言不差,他刚才瞧见的果然就是司马迁的祠堂,墓在祠后。不过兵荒马
多年,祠中已无
看守,供案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土,就连牌位都倾倒在一旁。刘粲上前,恭恭敬敬地扶正牌位,但是无香可上,只能撮一堆土充数,然后朝牌位拱了拱手。田崧等几名晋朝士
出身的,则撩衣跪拜,稽了个首。
来到祠堂后面,他们又向司马迁的坟墓行了礼。坟前有碑,拂拭尘土,细察其字,果然是永嘉四年所立。刘粲就说了:“史迁也算先贤大家,待孤收取关中,必要修缮祠堂,并遣
看护、洒扫。”
瞧着天色还早,此处又僻静,刘粲便命从
于祠前树下铺开毡毯,摆上酒菜来,与几名参军共饮。说说地形,谈谈战事,刘粲心
一放松,不由得多喝了几杯,略略带上了三分酒意,他突然间就问王琰等
:“卿等以为,史迁与班孟坚,谁为良史啊?”
田崧答道:“皆为良史,但若强要别其高下,则司马公不如班孟坚。”
这也是几百年来的流行评价,士林中普遍认为班固著史,才能在司马迁之上,《汉书》也写得比《史记》为好。然而刘粲闻言,却笑着摇一摇
,说:“未必……”
随即解释道:“世皆以为,班书细密,而迁书简约,以是左迁而右班。然而《汉书》又非班孟坚一
所作,书未成而其
已逝,
弟班昭,及弟子马续整理之,始成今
所见之宏文。且在孤看来,史迁文才飘逸、笔力雄,班孟坚则唯谨严而已。《汉书》中叙武帝以前事,多以《史记》为本,略略增补而已,尚不失其韵,至于武帝以后,无本可依,便灵气顿失了……”
认为《史记》的成就在《汉书》之上,这种评价在后世比较流行,主要是班固过于
饰统治者了,不象司马迁,敢于抒发胸臆,借著史来酣畅淋漓地表达自己的政治观点。刘粲也算是发前
之未发,对于他这番言论,王琰、田崧等
其实并不以为然,然而基于对方的身份,只能唯唯而已,并不敢当面加以辩驳。
不过刘粲随即就叹了
气,说:“不知班孟坚之后,谁能更为后汉著史啊!”
田崧拱手道:“后汉之史已有,如谢承《后汉书》、薛莹《后汉记》、司马彪《续汉书》、华峤《汉后书》等,亦颇浩繁……”
刘粲笑着打断他的话:“于卿所言诸史,孤亦稍有涉猎,多不过拾《东观》之余唾而已,距班、马远甚……”随即一皱眉
,说:“薛莹得非吴
乎?汉史何得由吴
述作?我朝既然绍继炎刘正统,自当由我朝史家为后汉作书。”
王琰等
心道,你所言有理,但我朝……也得有史家才成啊!正打算敷衍几句,说什么且待天下底定之后,这写史书之事么,自然会提上议事
程,谁想刘粲的话题却又瞬间飘远了,忽出怪问:“自高祖而至孝平,史称前汉,将光武以下,直至孝愍(即汉献帝刘协),名为后汉。则我朝又将名之为何呢?”
田崧随
答道:“昔昭烈皇帝绍继汉统于蜀,俗名为‘蜀汉’,则我朝都平阳,属晋地,或将名之为‘晋汉’?”
王琰当即呵斥道:“田君慎言!昭烈而至孝怀(即后主刘禅),不能恢复皇基,局促于
蜀穷僻之地,故此以地名之。今我朝虽雄起于晋,必将混一**,重开炎天,又岂能以地名之呢?!”刘备那是割据政权,所以才会被叫做“蜀汉”,咱们是割据政权吗?你这话可是极端的政治不正确啊!
田崧赶紧伏地谢罪,刘粲笑着摆摆手:“又非朝堂之上,我朝之名也不由卿所定,何罪之有?”随即命侍从给几位参军满酒,他本
则又长鲸吸海一般
了一盏,然后话题再次转换——“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混一**,重开炎天……”
这
喝多了,本有各种不同的表现形态,有的激动,有的疲惫,有的引亢高歌,有的卧倒即眠,刘粲基本上属于前一种,脑细胞极度活跃,思怪想层出不穷,但同时注意力却难免涣散,所以任何一个话题都不可能长久持续下去,说着说着,他思路就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即以此番西征论,朝中多有烦言,欲孤多积聚数载,再可与晋寇争锋。然而唯独孤可在平阳积聚吗?裴该在关中、祖逖在河南,若不往攻,亦将
雄
大,诚恐数年之后,官军更难得渡大河……”
王琰等
正待劝慰,刘粲却突然间光起火来了,把酒盏朝毡毯上狠狠一掷,说:“裴该,孺子耳,祖逖,老革耳,我从前全不曾闻此二
之名,怎么霎时间便能崛起,甚至夺我河南、关中?昔在偃师与彼等对峙时,孤便感觉,来其一必无可惧,合其二……嘿嘿,堪为国家之患!”
王琰拱手道:“殿下何必喟叹?我朝建业不久,军势却猛若烈火,既克洛阳,复掳晋主,晋寇几至覆亡。
之将死,必有回光返照,国之将亡,忠臣、义士出焉——如昔赵之衰而有李牧,楚将覆而生项燕,秦祚旦夕亡,而章邯
杀项梁……如今天命在汉,裴、祖必不能力挽其倾,只须我朝君臣一心,上下一体,必能复取关中、河南,俘裴、祖而灭晋祚!殿下勿忧。”
刘粲苦笑道:“卿说得好,只要君臣一心,上下一体,天下自定,然而……谁来与孤一心?刘乂若与孤一心,河南安能得而复失?刘曜若与孤一心,如何连一冯翊都不能守?石勒若与孤一心,既得并州,何不拱手以献朝廷?我此番若能得并州粮秣、士卒,貔貅十万以临大江,又安虑裴、祖啊?何以裴、祖能一心,而我朝将帅却偏不能同仇敌忾?”
王琰道:“是故太师等劝殿下善抚雍王、赵公……”
刘粲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刘曜丧败之后,或者可抚,石勒之势如
中天,还如何抚得?今彼所领田土,几乎三倍于朝廷,户
、兵马,亦可与朝廷相拮抗,自据襄国,坚不来朝,分明反心已彰!诚恐孤此番便取了关中,异
再并吞河南,终将挥师而东,与那羯……石勒相斗!”随即冷笑一声:“国家之大患,恐怕不在长安、洛阳甚至建业,而在襄国!”
他这话参军们都不好接,王琰、田崧对视一眼,田崧只好尝试着把话题给转回来:“国家大事,非臣等所敢置喙,臣等唯善辅殿下,以成此战,以建此功而已。但不知于摧
当面晋寇,殿下有何腹案啊?”
刘粲说咱们也已经看过了晋军的部署——“卿等以为若何?”
王琰答道:“陶士行果然当世名将,营垒甚完,布阵严密,加之地形狭窄,正面对攻,恐难急
,若待裴该率援军来,难免迁延
久……粮秣恐不足支应大军久驻敌境,直至岁末。是故臣建议殿下别遣一军……”
刘粲再次打断他的话,一边把地上的酒盏捡起来,一边笑着说:“为将有善攻者,有善守者,善攻者不可正撄其锋,善守者不可强撼其垒。然而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