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走了？”廉颇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幕府，只等帐外悄无声息了，他才看向儿子廉舆。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然。”廉舆脸上有些凝重。“父亲，如此行事，大王……”

“毋需多言。”廉颇很清楚自己在什么，清名与金玉孰轻孰重他心中早已明了。

“报将军，郢都来讯。”飞讯官急急闯了进来，正欲朗读讯文时廉颇把他拦住了。在签收讯文的本子上画押后，飞讯官对他揖了一礼，悄悄退了出去。

飞讯是战争利器，千里外的事十几分钟内就能获知，而信鸽的加使得飞讯可敌境传递讯息。遗憾的是信鸽的速度远不如飞讯，并且路线固定，要想更改路线要好多年的时间。

“来！”廉颇匆匆读罢讯文，略作沉吟就决定不再等待。“召公输将军。”廉颇第一个要召的是公输忌，说完这个名字他又作迟疑，良久才道：“再召蔡师潘将军。”

“上将军召末将？”潘无命正坐在军帐里喝酒，听闻廉颇相召起身到一半又坐了回来。“上将军得魏巨金，召本将分金否？”

下午弋菟一闹，全军都知道廉颇昨夜收了魏的巨金，十万士卒哗然。若不是大王将此事死死压住，他的估计早就被砍下来当球踢了。

潘无命之言让谒者难堪，他苦笑道：“上将军相召只为军务，是否分金小怎知。”

“你在幕府听命，廉颇分了你多少金？”潘无命宝刀拔了出来，他闭上一只眼睛对着刀刃瞄了瞄，这又道：“千金？百金？总有五十金吧？”

“小……”宝刀忽然架在了军吏脖子上，他不得不道：“小一金未得矣。”

“哦。你一金未得。”宝刀终于收了回去，“那巨金何在？全在上将军幕府？”

“然、然也。全在上将军幕府之内。”军吏擦了把汗，潘无命脾气躁是出了名的，仅次于弋菟；再说廉颇是赵，他没必要为一个赵隐瞒。

“带本将去！”潘无命收了刀，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钜甲，这才与军吏出门赶往大帐。

潘无命感到幕府时，庾突也在召集将帅，只是这不是在议战，而是在议降。

“君上有命，若今明数楚军攻城，当任楚军北城。”庾突看了旁侧安坐的魏间忧一眼，如此说道。

“将军，此非大王之命，岂能任楚军城？”魏国军制与秦相仿，或者说，秦国军制最初仿照的就是魏国。庾突之言虽然大逆不道，可十名都尉震惊的只有两、三，不悦喝问的只有镇守北城的老将芒橦，余者皆不动声色，好似这件事早就知道了一样。

“确非大王之命，乃本君之命，此举只为我大魏计，非为大王一计。”庾突看到只有两三反对，轻轻松了气。魏间忧知道此事自己必须开，他道：“君等从与不从？”

“我等……”见其余都不反对，两名稍微犹豫的都尉点下了，道：“但凭君上吩咐。”

“善。”魏间忧没有笑容，他看向老将芒橦。“芒将军，本君所为……”

“君上之意橦知也。然，”芒橦的声音高了起来，“士为知己者死，大王待橦不薄，橦岂能背王命而任敌城？！请君上杀橦。”

芒橦垂垂老矣，他的话让其余九名都尉低，魏间忧也动容道：“本君此举只为大魏社稷，绝不是为个名望。五十万秦军已伐敖仓多，若下敖仓必至大梁。攻楚之策即灭魏之策，二十万魏军虽已安退至雎阳，然远水不救近火，五十万秦军至大梁，我魏国亡也！

将军忠于大王，亦或忠于大魏？请相告。”

“我……”大王和大魏站在一起时，芒橦显得理直气壮，可当大王和大魏各站在一边，要他在两者之间做一个选择时，他竟然无言以对。秦的心思谁不知道，陈郢之战魏军伤亡十万、被俘十万，此战之后连大梁小儿都知道秦有假楚灭魏之心。

即便秦无灭魏之心又如何？秦已将楚国视为首伐之国，伐楚必借道于魏，每次伐楚对魏国来说都是一场灾难，一次又一次次的灾难中，魏国必然消耗而死。

芒橦还在犹豫，‘呛——’，魏间忧拔出自己的钜铁宝剑，他倒持着剑身将宝剑递给芒橦，郑重道：“若此举不能救魏，请将军以此剑杀我，间忧绝不避走！”

“不可！君上不可。”果然，十名都尉里大半是魏间忧的亲信，他们见他把命如此给芒橦，顿时担心起来。芒橦，可是大王的死忠。

“君上可为大魏而死？”芒橦紧盯魏间忧的眼睛，手握在了剑柄上。

“然。”魏间忧目光清澈，毫无畏惧，他是魏无忌之子，他生来就要为魏国流尽最后一滴血。

“我亦能为大王而死。”打量魏间忧之后，芒橦平静的点点，这句话毕，宝剑突然划出一道耀眼的亮光，而后，颈间发出的热血洒了魏间忧一脸。

“芒将军、芒将军……”尸体倒地，魏间忧才反应过来，芒橦当着他的面自刎了。

寒鸦的叫声中，最后一道霞光隐去，天空终于昏暗了下来。停在少府前的五辆独辀双马车再一次装满了爰金，负责送礼的魏息此时正在燕朝向大王道喜：进楚国的二十万魏军吃完粟米，靠着浮桥渡过濊水、雎水，回到了大宋郡的郡府雎阳。

这支军队在十一月底大河冰封前回到大梁是不可能，如果鸿沟水今年不结冰，那恐怕要到明年才能返回大梁。回不回大梁又有什么关系呢？魏增真正高兴的是军队还在。军队还在，魏国就还在。

“此我大魏之幸，大王之幸也！”就宴的除了魏息还有其他大臣，听闻魏军安全撤回雎阳，个个像打了胜仗那般高兴。

“敢问大王，秦伤亡几何？”魏间忧换了一声衣裳，他毫无食欲，到现在他都能感觉到芒橦滚烫的血温。

“秦？”魏增喝得有些醉了，他脑袋晃了晃，笑道：“秦岂能无恙？楚恨极了秦，战舟夜在濊水上巡视，蒙武本想以我军为饵，自己好安然渡水，不想楚看其计，不为我军所动，竟纵、纵……，啊…啊欠！”

魏增打了一个嚏，这才继续说撤军之事。可惜秦魏两军分道撤军，他得到的消息也很有限，说来说去都是秦士卒被楚军舟师大翼狠狠撞濊水，夷矛刺下，濊水尽赤。在座的魏臣闻声一片喝彩，好像这些秦卒是死在魏军手里一般。

飨宴一直进行到接近定昏，到最后魏增已然喝醉，好在僕臣魏息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他向众告罪一声便出去了。这时候体贴的隶臣已在马车里烤好火，他连打几个哈欠，这才命令御手策马出城。

大梁城西高门外一里，只着皮甲的廉颇站在北风里，白色的须发飘飞着，魁梧的身躯好似一座山。斥候从黑暗里摸了出来，低声禀告道：“上将军，魏使已晚。”

“几时了？”廉颇问了一声。

“十五时三十七分。”每天十六个时辰，一个时辰九十分钟，这是楚国的时制。

“昨魏使何时出城？”廉颇再问。左右还未答话，城便亮起几盏灯火，紧接着吊桥缓缓降下。

“公输将军，开门即发砲。”廉颇最后一次待，“潘将军，开门便驰奔，切记！不得呼喊！”

“末将敬受命！”两齐声揖礼，潘无命更是对廉颇揖，随后就奔暗夜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在城内，送礼的魏息并不知道开门迎接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