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同意了，我想，这就是我和他之间，最后的一点集了。”

萧翾的那一把绿绮是假的，可是她并非没有过真的。

琴身早已经焚毁，琴弦却仍然留着。生前他苦苦追寻不能得到的东西，误了他命的东西，死后得到了。

若是他泉下有灵，会觉得欣慰，或是恶痛绝？

她说完这番话，回望向伏珺，才发觉她拿着酒杯的手微微倾斜，杯中酒将要倾倒下来，她却还一无所觉。

“伏大。”她唤了他一声，看着他回过神来，反而更是不小心将杯中酒倾倒出来。

萧翎没有在意，“您也有相似的经历，对不对？您看起来似乎明世事，您从前有很多恋吗？”

长安少年，或者曾经流连于很多佳枕畔，不足为奇。

“只过那么一个，便已经什么都懂得了。”

她的那个，也早就归于尘土了。甚至连死去的方式，都和崔晔是一样的。

从萧翎方才的话语之中，她已经推测出来她从前喜过的那个是谁了。她毕竟，也是有她自己的消息渠道的。

“我……我曾经喜过的……我和萧将军的感受是一样的。”

她将残酒饮尽了，“只不过我的事更不足为外道，我的意，是更加不能大白于月色之下的。会对不起旁。”

萧翎自然而然地询问了一句，“她是有夫之吗？”

安虑公主，自然是有夫之了。萧翎说的没有错，尽管她的理解，和她所说的是有偏差的。

萧翎以为他是男子，自然就以为她所喜的是子了。

他们没有停下往薛郡走的脚步，他们都是盼望着能与安虑公主相见的。她要见到她，却觊觎着她的丈夫，彼此都何以堪。

萧翎继续追问她，“伏大，她是一个怎样的子啊？她能得你的喜，我很好奇。”

伏珺自然而然地描述起了安虑公主的模样，“她真的很好。”

哪里都好。

“她生的是很美丽的，举手投足之间都很像她的母亲。只不过她总是要比她的母亲更柔和一些的，说起话来永远都是轻声细语的。”

“哪怕是我做错了事，她要训斥我的时候，也永远都不会让我感觉到不快，而是令我真心地开始悔愧。”

“有那样一个来过你生命里，就像是一阵春风吹过，你会永远都记得那种温柔。也会尝试着，像她那样对旁温柔。”

安虑公主和冯逾就是这世间最好的一对恋，抚慰过彼此的生命。

她是一朵还来不及凋零的梅花，曾被他们偶然吹拂，到凋零那一都不会忘记他们的。

萧翎以手支肘，蘸着酒水，在小机上打着圈圈，“伏大所描述的这个子，倒是更像您的亲。”

伏珺从自己的绪之中走出来，低笑了笑，“的确是如亲一般。过往年年中秋，我都是同她在一起过的。”

无数美好的回忆翻涌起来，愁肠尚未填满，先被填满的是她的眼眶。

伏珺是南虞皇子，久居于皇宫之中，她所说的是谁，萧翎以为自己已经有了答案了。

她并不擅长安慰旁，酒意作用之下，更不知道如何妥帖地归置自己的绪。

她只好趴在桌面上，尽力让自己的心跳平缓了一些。

有身披月光，从木樨花影之下，踏进了房中。

萧翎望着晏既，“那这个呢，阿若是他唯一的恋么？”

伏珺望着萧翎笑起来，“从一而终，从未改变。”

而后她将一壶还没有打开的酒壶推到了晏既面前，“明之，这是你的酒。毕竟是过节，今喝不完，可不许回去。”

萧翎看见晏既颇有些无奈地看了伏珺一眼，并不急着去拿他的酒壶，而是先将伏珺面前的那一壶推开了。

“从前年年中秋，我们都是和阿姐，还有姑姑在一起过的。”

那当然是承平十二年之前的事。无论大皇兄在不在，阿翙在不在，高熠在不在，他们总归是在一起的。

“阿姐只肯让你喝一杯酒，今她照管不到你，你又喝醉了。”自小一起长大的，说起话来总是格外亲昵。

而晏既的话，好像更为萧翎印证了她方才的想法。

“明之，你还记得，从前在中秋月下，公主问我们明月何所似的事么？我们每一个的回答都是不同的。”

她进宫的时候，大皇子已经不在了。公主就用大皇子的比喻来为他们开了个。

“阿翙从前说，月饼与明月最为相似。他的身体不好，太甜、太咸的东西都不能多吃，所以他其实难得吃到，也最喜欢。”

“你就说，明月像是军所用的盾牌，有时候美丽的东西，也能抵御残忍。”

“后来你就成了一个所向披靡的将军，前半生或许都要在战场上度过。”

所有的比喻，看似昭示了他们的命运，其实都是格使然。

“而你所做的比喻，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那一块玉牌。琢石，你想家了么？”

明月无声，有寒鸦栖息于桂树之上，“等我们攻进薛郡，见过公主，我就要回南虞去了。”

和埋葬在梁朝，不属于她的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