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卓凡先不说话，盯着跪在面前的哨长看了半晌，才开问话。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叫什么名字？”

“刘……刘大弟。”

“吃饭喝酒，给钱了没有？”

“给了，给了，一两三钱银子。”

“嗯，”关卓凡点点，“吃饱喝足了，不回营，这是要去哪里耍啊？”

这句话一问，刘大弟张结舌，迟疑着没有回话。

“怎么啦？大帅在问你话！”图林喝道，“你是没长耳朵，还是没长嘴？”

“是去……去馆。”刘大弟垂丧气地说。

关卓凡不明所以，但说起馆，刘郇膏却是知道的。

馆是太平天国所颁行的一个恶法。洪秀全以“万恶y为首”的缘故，从打下武昌开始，敕令全城百姓，必须男分居，虽夫母子亦不可融通。把数万子，集中在指定的区域和宅子内居住，称为“馆”，又叫做“营”，由军中的百长、总制、军帅等监管带领，形同囚。李秀成在苏州，亦搞了这一套，只是随着时r推移，这套违反伦的规矩，实在执行不下去，才又重新放宽，允许当地子各归本宅。

然而仍有外乡的子，或是无家可归，或是被洪教主洗了脑，不愿离开，仍在馆之中居住。谭绍光郜永宽这些，便脆将馆变成了兵士行乐的地方，这些成了事实上的营j。等到官军进了城，这些分布在城中的馆，自然成了轩淮两军兵士找乐子的地方，而这些，亦不得不依靠出卖身体，换取食物银钱，来维持自己的生存。

“我竟不知道，城里还有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事儿。”关卓凡的脸色，沉得吓——轩军固然不禁娼，但眼下这样的事，又与谭郜之流何异？“刘先生，这件事，你知道不知道？”

关卓凡从未用这样冷峻的语气跟他说过话，刘郇膏被他锐利的目光盯得心中一颤，躬身说道：“属下失察，请大帅治罪！”

关卓凡没有做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跪在地上的刘大弟起身，自己则扭就走，脚步不停，一路向城门疾行而去，慌得刘郇膏和一众亲兵连忙紧紧跟上。直到进了轩军的城北大营，关卓凡在帐中坐定，才又开了。

“刘先生，你即刻给李少荃写一封信，就说我现在以江苏藩司的身份，处分苏州行政。城中一应馆立予解散，馆中子，发给银两，任由她们自去，不论南城北城，同样办理，请他饬下淮军各部，勿予阻拦。”

“是！”

“轩军的营例，战时无假，作训时给假半成，驻防时给假一成，这是不替的定例！”关卓凡的气极冷，“辄有更易，就算是你们会议定下来的，也该报我知道——你告诉丁世杰，若下次再有这样的形，我拿军法办他！”

“是！”刘郇膏的声音，微微战抖。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关卓凡的真颜色，心知是特为给自己留面子，才没有点了自己的名字出来。

“军队不能在苏州待下去了，”关卓凡断然道，“传我的令，轩军全体，两天以后拔营，开往常熟整训！”

*

*

早春的天气，依然寒冷，不过常熟县衙院子里的一株桃花，已经开得很繁盛了。

这里被驻防常熟的建字团，用来做了团部。吴建瀛亲自捧了一张躺椅放在桃树下，看着关大帅裹了军毯，半靠在椅子上，眯缝着眼睛在赏花。

有什么好看？吴建瀛挠了挠，心说大冷的天，在屋里烤火多好呢。难怪家是大帅，自己这样的粗，就没这份闲逸致了。

轩军的大部，并没有进城，从苏州开到以后，一直在城外扎营整训。关卓凡来到县衙，倒不为赏花，而是在等一个，因此眼睛虽然看在桃树上，心里却在琢磨着别的事。

应该说，从上海的反攻开始，到苏州杀降为止，自己所设计的这个局，算是完全达到了目的。

谭绍光杀了。

苏州的功劳到手了。

轩军再一次壮大了。

杀降的罪名躲掉了。

洋跟李鸿章决裂了。

洋二团回来了。

现在只要等来那个，把最后一件事了结掉，那就再没有什么牵挂，可以全力向西，开始新一的征程。

他所等的，是李泰国。

关卓凡料想的不错，李泰国率阿思本舰队自上海北上，把船泊在了大沽，自己进京去跟总理衙门涉，讨要他梦想中的那一千万两银子。可是不管他如何鼓起如簧之舌，拼命游说，毕竟这个数目太过骇听闻，而且时间一长，他这个“居间经理一切”的，想做舰队的太上总统的野心，亦露无遗。

恭亲王和左右的一班也不傻，既然看出了这一点，便更加不肯让步。李泰国急之下，发出威胁，说如果再不给钱，就要将整个舰队解散，开回英国去。

回去就回去！朝廷脆办了一个《阿思本舰队撤退案》，除了轩军水师的两条船，其它的船，不要了！不仅如此，而且还要向李泰国追讨剩余的船价。

这一下，官司打得不可开，最后在英国公使和税务司赫德的调停下，算是达成了协议，李泰国要把原来朝廷所付船价的七成，还给朝廷。而留在上海的两条船，朝廷的回答是不知道在哪里，请他自己去向轩军要。

“跟他说，要得回来，就归他带走。”总理事务大臣董恂，翻着眼睛对通译说道，“要不回来，这两只船的船价，便不必还给朝廷，便宜他了。”

等李泰国回到上海，果然已经不见了金台百粤两舰的踪影，再一打听，据说是开到太湖里打仗去了。李泰国没办法，先请传了消息给关卓凡，继而再想一想，脆自己乘了一条汽，亲自到常熟来找这位老朋友。

谁曾想，老朋友已经变了心。

“尼尔斯！”在院子里赏花的关卓凡，到底把李泰国等到了，堆起满面笑容，把他让进了房子里。等到听李泰国把事一说，关藩司的满面笑容，化作了惊愕痛惜的。

“嗐！怎么会弄成这样？”关卓凡跌足道，“太可惜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了。逸轩，我这次来，是要请你把那两只炮舰还给我，我要带回英国去。”

“是，是，自然该还给你。”关卓凡诚恳地说道，“只是你来晚了一步，那两只船，已经开到太湖里面去了。现在官军正在跟无锡和江的长毛战，水道断绝，一时出不来啊。”

“这……”李泰国还不死心，想了想，又说道，“那请逸轩你派一支部队，护送我走陆路到太湖，行不行？”

关卓凡楞了一下，随即扬声把吴建瀛叫了进来。

“吴建瀛！”

“标下在！”

“这位洋大，要去太湖，拿我们轩军的炮舰开走。”关卓凡斜乜着吴建瀛，“派你的部下护送他去，行不行啊？”

“回大帅的话！现在无锡的黄子隆和江的陈承琦，都派有长毛在我们的腹地活动。”吴建瀛慢吞吞地说，“常熟吃紧，我自己的兵也还不够用。若是洋大非要去，我好歹抽几十个跟着他就是了，能不能都得出鬼门关，各凭天命。”

各凭天命，这也太吓了，怎么敢去？李泰国原本就是个胆小的，当初为了躲避太平军，连总税务司的职位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