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开个方子让少年去抓药。

回到屋子后，年轻道摇了摇，故意不去看木板床那边，心想着这贫寒少年，板上钉钉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原来坐在床沿上的少年，已经摘下黑衣少的帷帽浅露，露出一张满脸血污的苍白脸庞。

所谓的七窍流血，大概就是说少年眼皮子底下这幅画面。

少年连忙起身，先从桌边拿了条凳子放在床边，然后快步跑去一处墙角落，那边搭了一个小木架，整齐放着锅碗瓢盆，木架旁边，有一只覆以木板遮挡蚊蝇的小水缸，水缸装满从杏花巷铁锁井那边打来的井水，少年拿了只木盆和葫芦瓢，蹲在水缸旁，从陶缸里勺出清水快速倒木盆，然后将一块净棉布搭在盆沿上，端到床边放在凳子上，开始帮摘去帷帽的少擦拭血污。

年轻道士转过，扬起手里一张纸，“福禄街那边有家小药铺，你拿这个方子去抓药。”

少年疑惑道：“道长先前不是说？”

年轻道一脸懵懂，眨眨眼道：“对啊，贫道是说让你抓药的时候小心一些，不要过于高调张扬，以免弄得满城风雨，坏了姑娘的名声。”

陈平安哦了一声，一边清洗棉布一边问道：“道长有没有抓药的钱？”

年轻道顿时紧张起来，“你没有？”

陈平安将木盆放在桌上，把一枚不知从何处取出的金色铜钱，轻轻按在桌面上，“道长，我拿着个跟你换普通铜钱，至于怎么个换法，道长你说了算。”

年轻道思量片刻，“桌上这颗铜钱，就够买药方上的东西了。贫道这就去给你取钱。”

很快道就拿回一袋子普通铜钱，还有几粒碎银子，一脑给陈平安。

陈平安叮嘱道：“这盆水，回我来倒，道长不用帮忙，住在隔壁的宋集薪，比较喜欢新鲜事，让他瞧见了，不好。”

年轻道郑重其事道：“陈平安，你难道就没有想问的问题？”

陈平安站在原地，大致掂量过铜钱和碎银子，做到心中有数后，小心翼翼收起来，眼示意出去说话，两走出门槛后，鞋少年抬起，缓缓道：“我知道你们都不是常，姚老很早喝醉酒就说过，我们小镇不同寻常，哪里都怪，都怪，但是什么地方怪，姚老也说不出个什么来，我当然就更不懂了。这次顾粲说那个说书先生，一只普普通通的大白碗，能倒出一大缸的水，顾粲虽然挺惹烦，可这件事，我知道他没有说谎。就像……”

少年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就像今天有个子很高的，在门外这条巷子里，她用手指弹了我额一次，手掌拍了我心一下，最后她说我很快就要死了，我知道她说的话，是真的。”

年轻道长脸色沉重。

陈平安最后说道：“道长说你写的符纸，烧了后，能够给我爹娘带去好运，我其实是相信道长的。所以道长找上门来，说让我救，我刚才没有说什么，但是我希望道长答应我一件事，如果答应，接下来道长不管要我做什么，都没有问题，如果道长不答应，这趟抓了药方，再帮道长煎完了药，我就会赶了。”

道问道：“什么条件，你说说看。”

给印象一直很平稳老练的少年，竟是有些忐忑，回答道：“我爹娘去世得早，当时我很小，不知为什么，小时候很多事，我都记得，就是我爹娘的模样，总是模模糊糊，记不真切。后来吃了一段时间的百家饭，是靠着街坊邻居才活下来的，有一次我无意见听说起，说我是五月初五那天出生的，听他们气，应该不是一个怎么吉利的子，隔壁有个说得更直接坦白一些……”

少年一直在绕弯，停了停，终于直奔主题，低下，语气沉闷，“帮道长救了之后，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有天突然死了，道长能不能帮我下辈子投胎，还投胎做我爹娘的孩子？”

年轻道沉默不言。

陈平安咧嘴一笑，挠挠，“不行就算了。确实，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是我为难道长了。”

道苦笑道：“那位姑娘咋办？”

陈平安猛然转过身，背对着道，扬起拳挥了挥，天荒开起了玩笑：“她长那么俊俏，不救是傻子！”

年轻道望着故作轻松、推门离去的鞋少年。

走在泥瓶巷里的少年，好像想起了谁，一下子就泪流满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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