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就都有用，何况我习武不是为了追求那些很高的境界，就只是……强健体魄而已。”

陈平安话到嘴边，变了一个含蓄的说法。其实准确说来，陈平安是在用练拳来吊命。

被蔡金简以歹毒手法，暗中打烂了长生桥后，除了修行之路阻塞断绝，唇亡齿寒，陈平安这副体魄也不好受。之后棋墩山一役，折损严重，好不容易增加出来的那点寿命，一扫而空，好在之后一路南下，靠着每大量的走桩站桩，陈平安又积攒下一些家底，已经能够清晰感受到身体的好转，如同一栋屋子四面漏风的身躯，缝缝补补，终究还是有用的。

少笑道：“习武进展快慢，因而异吧。你如果觉得稳扎稳打更好，我想也没有问题。”

谢谢作为练气士，对于习武之事，本就是一知半解，很多时候会习惯将修行套用在练武上，虽然她的眼界比朱河更高，但是诸多细微，肯定不如身为五境武夫朱河，来得准确透彻。更何况朱河被福禄街李氏老祖亲称赞为“明师”，评价远在名师之上，足可见朱河的厉害。不过朱河受限于偏居一隅的小镇李氏底蕴，与山下江湖绝大多数武一样，坚信坚信第九境的武道宗师，已经走到了尽，所以把第九境誉为止境。

而事实上九境之上，还有第十境，这九十之间，一境之差，很大，比第六境跟第九境的差距，还要更大。

武学武学，不跟大道沾边，哪怕身淬炼得比佛家金刚不败还坚固，仍是很难有大出息，最少这寿命短暂，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天大瓶颈。

正因为此，在练气士看来，习武之，是没有修道天赋的，退而求其次的无奈选择，因为武道分出九个境界，所以被取笑为下九流，修士为清流，武夫为胥吏，双方两看相厌，都觉着碍眼。

武学武学，若是不跟大道沾边，哪怕身淬炼得比佛家金刚不败还坚固，仍是很难有大出息，百年即老朽不堪，撑死了两百年岁，然后依旧是无足轻重的枯骨一副。

陈平安好问道：“谢谢姑娘，你们练气士，作为逍遥自在的山上仙，也需要跟习武之一样，锻炼体魄？”

当初在小镇上，宁姚提醒过他，云霞山蔡金简、老龙城苻南华这些，哪怕在小镇被术法禁绝的规矩束缚，可是体魄坚韧的程度，远超俗，一拳打死他陈平安很轻松，而他陈平安如果不是打在要害，就很难击杀对方。

听到逍遥自在四个字后，少扯了扯嘴角，灵动双眸之中满是苦涩，藏好这点灰心绪后，耐心解释道：“养气炼气才是最重要的，体魄只能算是顺手为之，嗯，这么说也不太妥当，怎么说呢，一只瓷碗，装不下十斤酒，但是价值连城的方寸物，瓷碗大小，却能够装载百斤千斤的酒，我们练气士就是要牵引天地元气来浇筑、砥砺身躯体魄的皮筋骨血，把那只瓷碗铸造得牢固一些。练气士的皮囊如果太过纤柔脆弱，肯定会坏了长生大事。”

说完这些，少就没有聊下去的心气了，开始沉默，借着月色，扭望向横山之外的风光。

陈平安不去打搅少的思绪。

浅言这四个字，肚子里没什么墨水的陈平安，当然说不出来，可是这个道理，当然懂得。

所以他如今体内窍和气息游走的景象，陈平安绝不会向外透露半个字。

阿良传授的剑气运转十八停，更是守如瓶。

事实上，体内如火龙游走的那气机，一改先前犹豫不决的局面，终于选择了两座气府作为栖息之地，一上一下，其中一座“府邸”，正是棋墩山亲手斩杀白蟒，那缕剑气消失后的窍所在，剑气离去，那气机如获至宝，迅速驻其中，停留时间远远多于下丹田附近的那座窍。

然后陈平安配合杨老早年传授的吐纳法子，尽量让每一次走桩立桩的呼吸，尽量走过、经过、或者靠近那十八停经过各大窍。

陈平安的每一次练拳，旁一眼就可以看到。

但是陈平安近乎执拗的呼吸方式，旁就未必能够看出其中的巨大努力了。

姚老生前有一番话，能够让泥瓶巷少年死死记住一辈子。

该是你的，就拿好别丢。不该是你的，想都别想。

以前陈平安一穷二白，想的更多的，是后边那句。如今有了些家底，并且开始有所追求，那么前一句话，就开始派上用场了。

我陈平安要把每一件能做好的事，做到最好！

他经常这么默默告诉自己。

鞋少年这一路南下，鞋换了一双又一双，哪怕见过了很多新鲜风光，可那些最早知道的道理，大的小的，反正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一个都没丢。

仿佛是从小穷怕了，在别眼中可能很空无用的言语道理，在两手空空的泥瓶巷少年这边，反而尤为值钱，随着岁月的推移，只会愈发值钱。为处世的时候，会想它们，四下无的时候，也喜欢拿出来嚼一嚼。

儒家蒙学经典之一的《大礼》有言：天命之谓，率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之前有一天李宝瓶给陈平安解释这一段圣教诲，平时从不露面的白衣少年，走出马车，默默来到两身边，听完之后，又默默离开。

不过当时小姑娘照本宣科，讲得笼统刻板，陈平安更是听得云里雾里，两很快就跳过此节。

此时，少冷不丁出声道：“不用管我，陈平安你先走好了。”

陈平安点道：“崔东山说这座横山，极有可能存在魅，这么晚了，谢姑娘你自己小心一些。”

少笑道：“我现在虽然是下五境的小修士，但是生死关的自保手段，还是有一点的，不用担心。”

陈平安顺着树滑到地面后，以撼山谱的走桩缓缓前行，张弛有度。

原本很简单的外家拳架，硬生生给少年练出一点行云流水的内家气象。

少握住树枝，轻轻拍打膝盖。白衣少年出鬼没地站在附近高枝上，正是陈平安原先剑炉立桩的地方，他脚下的树枝轻轻晃，少年身形随之高低起伏。

崔瀺面朝大山之外，随手一挥，一支竹笛旋转飞向少谢谢，后者伸手接住，低望去，眼复杂。

谢谢问道：“一路走来，将近两旬时光，如果连国师大都能没看透陈平安的心？按照你的吩咐，让我跟陈平安瞎聊，允许我想到什么说什么，可是这能聊出什么来？”

白衣少年眺望远方，轻声道：“陈平安看到我的时候，整个的气，会本能地收缩起来，就像一座关隘，看到狼烟示警，就要闭关戒严。平时他和李宝瓶三往，相对会真流露一些，可是还不够，需要有跟他聊一些有分量的家常话。”

谢谢试探问道：“国师大想要确定陈平安的真正底线，在哪里？”

少年答非所问，满脸痛苦色，“老子在我魂上，烙印下了一些文字。我暂时只知道，，它们会极端放大我的某种绪，发乎，看似自然而然，回看来真是让惊悚。如果不是杨老提醒了我，我可能至今都觉得理所当然。”

少笑道：“是要国师学会以诚待？”

崔瀺没有转，脸色冷漠道：“小丫，我劝你别说风凉话，我的忍耐是有底线的。他陈平安，我是奈何不得，要不然他早死上一百次了。至于你这种只能随波逐流的小家伙，死了都没立碑上坟的可怜虫，我现在如果真的想碾死你，就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