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白白损失了一员心腹将，便有些不耐烦，冷笑道：“若是还要硬闯进去，那么事成之后，可就不是五五分账了！”

道不愿在此事上纠缠不休，放过来问道：“那大髯刀客是何方圣，为何恰好在今夜造访古宅？”

高大男子嗤笑道：“听说去年末彩衣国来了个外地游侠，仗着有把好刀，收拾了几不成气候的乡野物，就得大名，观其行走于这场大雨中展露出来的意，顶多就是一位四境武夫，若是别处，还要忌惮几分，如今在我的地界上，不值一提。到时候你我一并收拾，你大可以拿去制成傀儡，我决不阻拦，但是刀要归我。”

中年道一挥拂尘，全身雾气升腾，被雨水浸透的道袍竟是瞬间燥，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高大男子犹豫片刻，仍是问道：“那古宅主的靠山，当真已经在诰宗内部失势？”

中年道点笑道：“你这位山的消息，未免也太阻塞了。”

高大男子满脸霾，咬牙切齿道：“还不是怪那栋宅子的出现，弄了个诰宗密不外传的烂阵法，一点点蚕食了方圆百里的灵气，害得我这百年以来，金身渐渐朽坏，如今谁还愿意把我当山看待，混得比别处的土地爷还不如。此仇不报，难解我心之恨！”

中年道点称是，安慰一番。

事实上，此处的山庙，也就是供奉男子金身的地方，本就是未被彩衣国朝廷敕封一座祠，加上遍地葬岗，秽气遮天，高大男子接纳香火，侥幸成为山水祇之后，为了修行，不惜涸泽而渔，加速了山水枯败的进程，古宅作为阵眼的阵法运转，只汲取煞之气，而不损耗山水灵气，反而维持了山水平衡才对，但是这些内幕，多说无益，堕魔道的中年道和不走正道的此地山，双方心知肚明，反正谁都不是什么好鸟。

高大男子突然厉色问道：“我是为了夺回全部地盘，你是垂涎那鬼的身躯，一旦为你掌控驱使，必然如虎添翼，那么那个家伙，又是图谋什么？难道这古宅之中，还有我不曾知晓的珍稀法宝？”

中年道士嘿嘿笑道：“这我可就不清楚了，回咱们一起问问他？”

高大男子心中了然，“如此甚好！”

道环顾四周，泥土之外，多是一片片山崖惨白的光景，绿树寥寥，但是他却知晓这还要归功于那名鬼的“闲逸致”，土地上才能有这点点春意。

那名鬼，无论是机缘还是，实属罕见，道亲临此地后，愈发志在必得。

道眺望那座古宅，啧啧道：“此树婆娑，生意尽矣。”

不曾想祠山也是读过书的，笑道：“树犹如此，何以堪。”

一修士一祇，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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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宅的二进院落，一侧厢房已经漆黑一片，两位书生应该都已睡，但是背匣少年和年轻道士的房间，灯火还亮着，不等老妪敲响房门，嗜酒如命的汉子，就已经闻到了酒香味，自顾自使劲拍打房门，“可还有酒喝？若是有，那可就是换命酒了，保管你稳赚不赔！”

老妪没有阻拦，只是说道：“你们自行安排房间。”

陈平安别好酒葫芦，打开房门，看到一个容貌粗犷的陌生汉子。

大髯刀客瞥了眼陈平安，大大咧咧问道：“小娃儿，听你的行走和呼吸，应该也是习武之？如今有无二境？”

陈平安笑道：“自幼跟随长辈学武，这是一次行走江湖，还不知境界划分。”

回望去，道士张山已经被吵醒，正坐在床边穿鞋子。

大髯刀客大步跨过门槛，一坐在椅子上，啧啧道：“不知境界划分？那就是出自穷乡僻壤喽？那为何这趟出门远游，咱们宝瓶洲的雅言说得如此顺畅？寻常小国的乡野之地，可学不来这玩意儿！说，你小子是不是那披着皮的鬼魅？！”

刀客拔刀出鞘大半，刀光刺眼，怒目相视，吼道：“速速报上名来，我赵某刀下不斩无名之鬼！”

陈平安和道士张山面面相觑。

难道是因为外边雨大，所以这哥们脑子里进水了？

鬼魅？

练气士当中，野路子的散修无数，来历驳杂，哪怕是妖怪木成，虽然歧视难免，但是远远称不上被打压追杀，可是鬼修，却是例外，一经发现，几乎喊打喊杀，若说生老病死是天道循环，那么练气士的证道长生，属于逆天行事，那么死土为安，即是道，鬼修则违背此理，属于得而诛之的邪门歪道。

仙为生修，为死授。

鬼修，刚好是例外，既不是在世之时的生修，也不是死后朝廷敕封、授予金身的山水灵。

所以龙虎山真正道法高的天师，桃木剑所指的对象，四处作祟的恶煞鬼魅，要远远多于藏匿于市井坊间的怪。

怪这个词汇，越是在来往、商贸繁华的枢纽地带，就越没有明显的褒义贬义之分。

事实上，一些大的国家，尤其是山上势力根蒂固的强盛王朝，即便是老百姓，都习惯了与那些千百怪的魅，共处于间。

相传有那许多帮助洗梳妆、涂抹胭脂、折叠衣物的小巧魅，它们长有翅膀，飞来掠去，熟稔至极，且生生世世，与主相亲相。

陈平安根本没有辩解什么，摘下酒葫芦，默默喝了酒。

大髯汉子愣了愣，喉咙微动，显然是肚子里的酒虫作祟了，气势骤降，厚着脸皮伸手道：“只要请我喝过了酒，你便是鬼物，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被我当场撞见行凶作恶，一切好说。”

陈平安摇摇，不给。

大髯刀客喟然长叹道：“你这小子，不老实，忒猾，明摆着欺负我是那种正派高手啊！”

道士张山连忙坐下，帮着打圆场，跟大髯汉子用宝瓶洲雅言闲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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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宅内的绣楼美靠那边，男依偎在一起，子身穿青黑大裙，裙摆巨大，不露双腿和绣鞋。

两耳鬓厮磨，男子轻声呢喃道：“愿娘子春寒衣暖，愿娘子愁眉舒展，愿娘子次次推窗就是明月当空，绿水青山……”

面容丑陋至极的子咿咿呀呀，呜咽起来，如泣如诉，下半身的裙摆翻滚如花。

老妪走在漆黑游廊之中，悄悄叹息，最后坐在悬挂灯笼的廊柱旁，年如一年，复一年，老妪摸着自己的枯脸庞，她早已忘记，自己有多少年没有照过镜子了？

她是如此，想必百年光不曾离开绣楼半步的小姐，更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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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子跟年轻道士聊着聊着，突然手按刀柄，不复见之前的玩笑色，郑重其事道：“果如附近那座小镇的传言，妖气来自古宅后院！好重的妖气，此地风水，难怪会消磨殆尽，说不得就是第六境的老妖婆了，两个小娃儿，我这就斩妖去，你们两个见机不妙就撤，别不当回事，此处凶险异常，绝不是你们两个可以蹚浑水的！”

大髯刀客思量片刻，“倒是不用现在就撤，免得被古宅老妖率先盯上，我哪怕落败，也会尽量拖住他们，到时候听我消息，要你们跑的时候别犹豫！”

然后这位只见 大髯刀客呼吸一气，拔刀出鞘，刀光乍现，只见汉子伸手拨开火盆里的灰尘，抓起一块熊熊燃烧的火炭，握在手心，然后擦拭刀身，火星四溅，衬托得那柄宝刀愈发锋芒无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