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后五者，白猫偷偷闯骊珠天，只会认准马苦玄一认主。

陈平安便说了马苦玄与他的两次厮杀，一次在家乡仙坟，一次在彩衣国大街上。

郑大风笑得不行，没太当真，说骊珠天每千年五百年之类的，都会有冒出一对，要么死敌，要么挚友，后者比如大骊王朝的曹袁双璧，这一次，说不定就是你们两个了，杏花巷马苦玄，泥瓶巷陈平安。

陈平安转望向屋外边的天色，正月初一的清晨了。

去年他在这个时候，还在藕花福地像个孤魂野鬼四处逛，真是恍若隔世。

裴钱醒来后，立即去了药铺外边的巷子里放竹，不过兴许是过了年长了一岁，乖巧得很，先问了赵氏放竹会不会吓到它，笑着说不打紧。

听着小巷那边连绵不绝的竹声，郑大风突然说道：“裴钱待在你身边，可以拘束着某些天，以后离开了你，怎么办？”

陈平安想了想，“尽量在离开我之前，先教会她善恶之分，只有做到了这点，才能来谈近善去恶，不然她做什么都会迷迷糊糊。”

陈平安用脚尖在地上画了一个圈，“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她如今还小，在我帮她画出这个圈里边，她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哪件事做得出了这个圈，我就敲打一下，告诉她一些道理。慢慢来吧，不能一蹴而就。过了年，才十一虚岁的孩子，如今做得不差了。”

郑大风笑道：“能跟你比？”

陈平安微笑道：“嘛要跟我比，裴钱就是裴钱，陈平安就是陈平安。”

郑大风感慨道：“裴钱遇到你，是她的幸运。”

陈平安转看了眼郑大风，“你郑大风遇到我，不一样？不过是两次路过老龙城，就既当你的传道，又当你的护道，很累的好不好？”

郑大风啧啧道：“传道当得还凑合，你这护道当得可真不咋的啊。”

陈平安哈哈大笑，毫无诚意地抱拳打趣道：“见谅见谅，五境武夫，做得可不能更好了。”

郑大风翻了个白眼，自怨自艾道：“以后还怎么找媳呦。”

裴钱拿了个毛掸子扛在肩上，说是要给那根行山杖休息休息，到了后院这边，见就说好话，说希望老魏赶紧找到个漂亮小媳，希望小白下棋越来越厉害，争取当个天下第一百之类的。希望右边姐姐越来越年轻，一辈子不长皱纹哩。希望朱敛今年做出更好吃的饭菜。希望赵姓爷爷境界嗖嗖嗖往上涨，以后就带她去天上玩儿。希望郑大风铺子生意兴隆。

裴钱最后希望陈平安新的一年里，财源滚滚来，挡都挡不住，金子银子宝贝们塞都塞不下。

显而易见，她在新的一年里，是再也不想当个赔钱货了。

不知是不是裴钱转运了还是如何，从一张朱敛都害怕的小乌鸦嘴，变成了金玉开、当天灵验。

正月初一，按照宝瓶洲的风俗，扫帚倒立，不迎客不远行不劳作，只管吃喝玩乐，可是范峻茂依然在上午来到了灰尘药铺，除了询问陈平安何时再次去往云海炼化本命物外，给陈平安带来了三袋子金铜钱，压胜、供养和迎春钱各一袋，累积三十几颗，全是大骊宋氏皇帝自己掏的腰包，而且保证之后还会继续有，因为随着大骊铁骑的马蹄南下，一路上别说是各国朝廷禁绝的祠，就是一些不识时务的山岳正，一尊尊金身都可以敲碎打，碎片用以铸造金铜钱。

陈平安望向郑大风，后者亦是一雾水，“跟骊珠天烧造本命瓷差不多，金铜钱如今不是已经不再铸造了吗？”

范峻茂嗤笑道：“所以说这才是大骊宋氏赔罪的诚意所在，不然如何显得出大手笔？”

郑大风想了想，“除非是老子给宋氏皇帝施压，不然大骊王朝不至于如此割，这些金身碎片，收藏起来，用来给未来其余三尊山岳大涂抹金身，更加划算。”

陈平安点赞同。

郑大风便有些疑惑，“不像是老子的风格啊。”

范峻茂没好气道：“先前一艘从北俱芦洲往南走的跨洲渡船，本来不会在龙泉渡停留，结果有个汉子直接从天上砸到了地上，如今西边大山那么多势力扎根，修建府邸，多眼杂，这个消息，已经在宝瓶洲北方传开了，都知道宝瓶洲除了宋长镜，还有一位传说中的十境武夫。”

郑大风一抹脸，道：“李二无疑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咱们老龙城。”

范峻茂心中有数，“按照龙泉渡船的行程来算，如果愿意砸钱，快一些南下老龙城，应该就是这几天。”

郑大风掰手指计算一下，笑道：“从北俱芦洲到宝瓶洲最北方大骊王朝，再到最南边的这里，赶得挺匆忙啊，不过估摸着是老子拦了一拦。”

郑大风轻声问道：“桐叶宗那边？”

范峻茂冷笑道：“老龙城的这些个废物地仙，哪敢跨海去桐叶洲逛刺探消息，本来宝瓶洲就矮一，桐叶宗又是桐叶洲最跋扈的山，没谁愿意去招惹。一些个内幕，最多就只有苻家会稍微知道点，其余几大姓氏家族，关于桐叶宗那边的动静，跟瞎子差不多。不过，我估计桐叶宗那边出了大问题，不然苻家不会在大骊王朝拿出三袋子金铜钱之外，苻畦除了那块老龙布雨佩，又拿出了一样我都想不到的东西，要我转给陈平安，只是苻畦也说，尚需苻家祠堂商议此事，但是他会争取通过议程，陈平安何时离开老龙城，何时送到，你们两个，不妨猜猜看？”

陈平安赶紧把院子里的裴钱喊到身边，大致说了下苻家的况，然后语重心长道：“你来猜猜看，东西往好了猜。”

裴钱认真思量了一番，怯生生道：“该不会是一件半仙兵吧？”

范峻茂顿时无言。

陈平安和郑大风相视一眼，皆大笑起来。

正月初五这天。

除了那个外乡老待在灰尘药铺这边嗑瓜子唠嗑，裴钱陪着跟他同鸭讲，一老一小，各自吹牛，两不耽误。

药铺今天又多了位客。

一位身材矮小壮的汉子，走了小巷，门槛坐板凳上的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可不是，眼前汉子，可比山上的玉璞境修士还稀罕多了。

画卷四虽未亲眼见到此，可几乎同时心生悚然，那种同为纯粹武夫之间的心生感应，后院魏羡朱敛四，在那缓缓走向药铺之时，就像看到了一条巨大蛟龙，硬生生挤了一条溪涧水沟。

世间竟有这种武？

发现陈平安和郑大风并不紧张后，画卷四才放下心来。

魏羡手心摩挲着下，朱敛眼炙热，卢白象和隋右边停下了手谈对弈，隋右边一根手指轻轻敲击着身前一颗闲余棋子。

陈平安和郑大风一起走到前边铺子。

郑大风佝偻着腰，左看右看，第一句话就是，“嫂子咋没来？”

那汉子看着郑大风，木讷脸庞上没有太多表，“如果不是师父要我等等，这会儿已经在桐叶宗山了。”

郑大风挠着，不说话。

然后汉子望向陈平安，抱拳道：“陈平安，那趟出远门，一路走下来，李槐懂事多了，而且都不是一些书本上能学到的，我李二得谢你，当年齐先生教李槐教得好，齐先生走了，你也教得很好，我其实得喊你一声陈先生。今天我还得赶着去桐叶洲拆那杜懋的祖师堂，就不多聊了。反正就几句糙话，撂在这里，一般只有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