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你这都能怪到老爷身上？你良心是不是给狗吃了？！”

要是换成其它事，她敢这么跟他说话，青衣小童早就火冒三丈了，可是今天，青衣小童连生气都不太想，提不起劲儿。

就在此时，最近一年已经极少莅临落魄山的魏檗，出现在道路上，缓缓走来。

青衣小童一个蹦跳起来，飞奔过去，无比谄媚道：“魏大正，怎么今天得空儿来我家做客啊，走路累不累，要不要坐在竹椅上，我给你老家揉揉肩捶捶腿？”

魏檗伸手按住那个家伙的脑袋，“一边凉快去。”

青衣小童双手抱住魏檗的一只袖子，结果给魏檗拖拽着往竹楼后边的池塘。

裙童摇摇，实在是丢尽了自家老爷的脸。

魏檗蹲在池水清澈见底的小塘旁边，那颗金莲种子已经开始抽芽。

青衣小童蹲在一旁，“魏老仙，我跟你商量个事呗？”

魏檗凝视着那颗极其珍贵的种子，毕竟是道家掌教陆沉在这座天下的“遗物”之一。这也是水国国祚断绝那么久，却依旧藕断丝连、气数未尽的根源所在，更是他魏檗盯上了铁符江那位江河正杨花的理由。作为水国仅存的祇余孽，在当年那场浩劫中，魏檗能够逃出生天，苟延残喘至今，直到一举成为大骊王朝的北岳正，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当然魏檗自己的隐忍，也至关重要，不自救天不救。

魏檗语气淡漠，一句话直接打消了青衣小童的那点侥幸心，“那御江水，把你当傻子，你就把傻子当得这么开心？”

青衣小童愤懑起身，走出几步后，转见魏檗背对着自己，就在原地对着那个碍眼背影一通拳脚踢，这才赶紧跑远。

魏檗最后离开落魄山之前，对坐在竹椅上的两个小家伙笑道：“你们老爷，很快就会来了。”

魏檗扬长而去。

裙童无比雀跃，只是不知为何，转发现本该跟她一样惊喜高兴的青衣小童，怔怔坐在竹椅上，色恍惚。

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青衣小童喃喃道：“你已经那么傻了，结果我还给魏檗说成了傻子，你说我们老爷这次见到了我们，会不会很失望啊。”

裙童气呼呼站起身，不再理睬这个好心当作驴肝肺的家伙，她去提了一桶水拿了抹布，开始仔仔细细擦拭竹楼。

青衣小童弯着腰，托着腮帮，他曾经无比憧憬过一幅画面，那就是御江水兄弟来落魄山做客的时候，他能够理直气壮地坐在一旁喝酒，看着陈平安与自己兄弟，相见恨晚，称兄道弟，推杯换盏。那样的话，他会很自豪。酒宴散去后，他就可以在跟陈平安一起返落魄山的时候，与他吹嘘自己当年的江湖事迹，在御江那边是何等风光。

可是才发现好像有点难。

青衣小童有些失落，低看见地上的瓜子壳，好像还有几颗漏网之鱼，百无聊赖的青衣小童便拣选捡起，吃了起来，好像滋味比平时更好一些？

正在擦拭竹楼阶梯的裙童凑巧撞见这一幕，惊讶问道：“你已经穷到这份上了吗？该不会是将所有家底，都送给你的御江水兄弟了吧？”

青衣小童已经心好转不少，朝她翻了个白眼，“我又不傻，媳本都不知道留点？我可不想成为老崔这样的老光棍！年少不知钱珍贵，老来乖乖打光棍，这个道理，等到咱们老爷家后，我也要说上一说的，省得他还是喜欢当那善财童子”

砰然一声。

青衣小童整个飞向崖外。

裙童已经见怪不怪，并不担心他的安危。

一条青色长蛇蓦然现身，腾云驾雾，然后沿着峭壁攀岩而上，恢复青衣小童的模样，大摇大摆走向竹楼，“忠言逆耳啊，难怪自古忠臣良将难善终”

又是砰然一声。

青衣小童再次倒飞出去。

他第二次返山顶后，看到一位儒衫却光脚的老者站在竹楼二楼，青衣小童立即嚷嚷道：“老崔，这次我可什么都没有说了啊！”

又给打得坠山崖。

裙童已经在二楼擦拭栏杆，有些疑惑不解。

崔姓老微笑道：“皮痒欠揍长记。”

裙童无法反驳，便不再为青衣小童求了。

落魄山山路上，青衣小童骂骂咧咧一路飞奔上山。

中土洲附近的那座海外孤岛上。

儒衫男子这天又拒绝了一位访客，让一位亚圣一脉的学宫大祭酒吃了闭门羹。

若是之前，儒衫男子哪怕不愿意“开门”，到底还是会露个面。这一次直接就见也不见了。

那位学宫大祭酒只得失望而去，内心处，难免还有些惴惴。

不知为何这次那位读，如此不近。

儒衫男子一直站在当年赵繇居住的茅屋内，山有路。

他站在其中一处，正在翻看一本随手抽出的儒家籍，撰写这部籍的儒家圣，文脉已断，因为年纪轻轻，就毫无征兆地死于光长河之中，而弟子又未能够真正掌握文脉髓，不过百年，文运香火就此断绝。

他放下本，走出茅屋，来到山顶，继续远观沧海。

当年赵繇是怎么来的这里，是因为一缕残余魂魄的庇护。

不然连一位龙虎山外姓大天师和一位学宫大祭酒，都要先叩门才能进，赵繇怎么可能随波逐流，就那么巧合地到达这里。

他收视线，望向崖畔，当初赵繇就是在那里，想要一步跨出。

他当然无所谓。

只是当时有个双鬓霜白的中年儒士，在对自己使眼色。

他这才开劝下了赵繇。

在赵繇离开海岛后，他与那个将赵繇送到这里的儒士，有过一次对话。

他问：“既然如此在意，为何不现身见他。”

那答道：“赵繇年纪还小，见到我，他只会更加愧疚。有些心结，需要他自己去解开，走过更远的路，迟早会想通的。”

他问道：“那你齐静春就不怕赵繇至死，都不知道你的想法？赵繇资质不错，在中土洲开宗立派不难。你将自身本命字剥离出那些文运气数，只以最纯粹的天地浩然气藏在木龙镇纸之中，等着赵繇心境枯木逢春犹再发的那一天，可你就不怕赵繇为别的文脉、甚至是道家作嫁衣裳？”

齐静春答道：“没关系，我这个学生能够活着就好。继不继承我的文脉，相较于赵繇能够一辈子安稳求学问道，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他感慨道：“齐静春，你可惜了。”

齐静春当时只是笑而不语。

此时此刻，这位曾经一剑劈开黄河天的中土读，觉得生知己，又少一。

宝瓶洲云霞山。

已经独自占据一峰府邸的蔡金简，今在蒲团上独坐修道，睁眼后，起身走到视野开阔的观景台。

修道路上一路高歌猛进、随之愈发冷清的蔡仙子，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泛起笑意。

当年有一位她最钦慕敬重的读，在给她第一幅光长河画卷的时候，做了件让蔡金简只觉得翻天覆地的事。

那位在她心目中学究天、毫无瑕疵的齐先生，竟然像一位学生请教先生，诚心问她：“你如果将这副画卷送往剑气长城，会不会画蛇添足？反而不美？”

蔡金简至今还清清楚楚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