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将你魂魄打去半数！你要是不服气，大可以凭借楚氏府邸，反抗试试看。”

顾氏纹丝不动，面容无奈道：“此次之所以现身，只为了将那个秘密说出，委实是积攒太久，不吐不快。水这趟登门，奉命行事，又对我早有提醒，我认罚！但是我希望水行刑之前，能否告知，为何我连陈平安的面，都不能见？希望水大能给我一个明明白白，不然我即便认罚，却也心有不甘！”

绣花江水死死盯住这个，他不是在犹豫要不要打散这尊府主的半数魂魄，而是要不要直接将其打烂所有魂魄。

顾韬生死，两可之间。

遭罪一场，肯定难逃。不过目前确实需要顾韬修补楚氏府邸气运，毕竟如今这里都属于北岳地界，山岳大作为大骊王朝第一尊新五岳祇，魏檗越来越流露出尊之姿，所以具体何时打散顾韬的半数魂魄，除了向国师大询问，按照大骊山水律法，他一样需要跟魏檗报备。

这叫县官不如现管。

如果不是顾韬从到尾，没有流露出丝毫劝说陈平安去往书简湖的迹象，反而劝说陈平安返回家乡买山，不然这会儿顾韬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这也合合理，顾韬私底下几次从红烛镇得知的书简湖传闻，其实都是大骊谍子想要这位府主知道的消息。

水毫无征兆地将长槊丢掷而出，贯穿腹部，倾斜钉地面，长槊金光绽放，在顾韬身上直接灼烧出一个窟窿，以物之身转为祇金身的顾韬身躯，依旧挨了一记重创。

顾韬也确实硬骨，硬是一言不发，面容开始扭曲，一身黑烟滚滚散发。

水伸手一抹，摊开一幅画卷，楚氏府邸山水辖境内所有景象，随着这位水的心意转动，画卷画面迅速流转变幻，画上与事，纤毫毕现。

又打开一幅，是那绣花江辖境。

他语气冷硬道：“只要一点点苗，给我怀疑了，我就宁可错杀了你。”

腹部犹有金色长槊贯穿而过的顾韬怒道：“你是不是疯了？！国师大岂会让你如此肆意妄为！你真当我不知道，你慕那楚夫已经数百年之久？！怎的，我如今占据了楚夫的府邸，你便对我不顺眼，一定要除之后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好好好，我算是领教了你这绣花江水的肚量！”

水根本不理睬悲愤欲绝的顾韬，只是低凝视着一幅画卷上的陈平安朱敛两，观察着那两的表，谈话，每一个细节都不愿意放过。

至于国师大在谋划什么，绣花江水丝毫不感兴趣，是不敢有探究的念，半点都不敢。

大骊王朝百余年来，

对于这位始终站在皇帝陛下影子里的国师，几次走出影，都会带来一场腥风血雨，滚滚落，无论是权贵豪阀，还是山上仙师，没有例外，不管你是如何位居要津的中枢重臣、封疆大吏，是什么地仙，

要么是销声匿迹，要么是生不如死的下场。

水一招手，驾驭长槊返回手中，“你速速返回府邸底下，修补本地气运之余，听候发落，是生是死，你自求多福。”

顾韬伸手捂住腹部，金身被伤，道行折损，让这位痛苦不已，“你应该知晓我的大致根脚，所以这件事没完！”

水色淡漠，“我们大骊，最大的靠山，是国师帮助皇帝陛下订立的律法。”

————

沿着那条河水柔秀的绣花江，来到喧闹依旧的红烛镇。

曾经在这里的一座书肆，陈平安给李槐买过一本《大崖断水》。

裴钱和石柔住在之前陈平安住过的客栈。

进了屋子，正要与师父说这红烛镇好玩之处的裴钱，看了眼陈平安，立即不说话。

朱敛关上门，站在窗附近，陈平安开始沉默不语。

陈平安第一句话就开门见山，“我打算先不回龙泉郡，朱敛，你护着裴钱石柔去落魄山。黄庭国有座仙家渡，我去那边试试，看有没有去往书简湖的渡船，实在不行，就走路去书简湖。到了龙泉郡，再想走，只会更难。”

朱敛想了想，缓缓道：“老会一门还算拿得出手的易容术，不如让老假扮少爷，少爷随便假扮某，然后找个合适机会，少爷先离开红烛镇，我们在这里多留几天。这样稍稍稳妥些，未必能够瞒天过海，就当是聊胜于无吧。”

石柔一雾水。

裴钱更是茫然。

朱敛轻声道：“少爷，你自己说的，万事不要急，慢慢来。”

陈平安笑了笑，“放心吧，我有数。”

朱敛点点，“还是少爷心细，不然估摸着到了龙泉郡，崔东山这场斗法，就输定了。”

从绣花江水率先露面，顾叔叔随后赶来，陈平安就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所以陈平安当时选择沉默，等着顾叔叔开，而不是一声顾叔叔脱而出。

果不其然。

顾叔叔话里有话，“第一次”泄露顾璨父亲的身份。

陈平安就跟着配合顾叔叔演了那场戏。

什么好心提醒陈平安赶紧返回龙泉郡购买山。

什么娘俩在书简湖万事无忧。

只要陈平安全部反过来听就对了。

除此之外，两心有灵犀，各自绝对不多说一个字，多一个眼汇。

因为那个绣花江水，一定在暗中窥探。

接下来朱敛开始帮忙推敲细节，例如今晚先去喝一场红烛镇特有的船娘花酒，那里多眼杂，最适合给暗中盯梢，陈平安脱下那件必须穿往书简湖的法袍金醴，换上一身青衫，以便之后朱敛假扮陈平安去往落魄山，没了金醴，太过突兀。

朱敛与陈平安就这样相互查漏补缺。

裴钱乖乖坐在一旁，不会在这种时候科打诨。

石柔护住窗位置。

她再不会觉得，朱敛建议喝那花酒，是在假公济私。

这一晚，陈平安与朱敛离开客栈，喝了顿花酒，陈平安正襟危坐，朱敛如鱼得水，与船家聊得让那位妙龄子大有君生我未生之感。

第二天，陈平安带着裴钱逛红烛镇，购买各色物件，就像是家乡邻近，又即将冬，可以开始准备年货了。

一位相貌平平的中年男，悄无声息地离开红烛镇。

没有乘坐渡船沿着绣花江往下游行去，而是走了条热闹官道，去往边境，邻近关隘，没有以通关文牒过关进黄庭国，而是像那不喜约束的山泽野修，轻松越过崇山峻岭，此后昼夜赶路。

风尘仆仆，到了黄庭国一座仙家渡，中年男并未在渡向执事询问，只是通过闲聊，得知渡如今并无渡船直接到达书简湖，那条航线早已停滞，便选了一艘去往名为姑苏山的渡船，据说在姑苏山那边换乘渡船，就能够去往一个朱荧王朝的藩属国，在那之后，就只能步行去往书简湖了。

男付了一笔仙钱，要了个渡船单间，居简出。

到了那座姑苏山，男又听闻一个坏消息，如今连去往朱荧王朝那个藩属国的渡船都已停歇。

男在姑苏山停留了一天，四处行走，最后便一掷千金，以远远高于行价的仙钱，先付了一半价钱，直接雇佣了一艘不太愿意死守规矩的私船，在船主一脸谄媚却满是看傻子的眼中，男登上那艘渡船，就只有他一个客。

豺狼环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