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轻重的言语，结果就发现那眯起眼，轻轻提起了那根原本拄地的行山杖，吓得杜俞差点给自己甩了一个大嘴，赶紧亡羊补牢，一字不差，重说了一遍。

三遍之后。

那低下，看着地上那两张符箓。

杜俞大气不敢喘。

那以行山杖画符，依样画葫芦，绘制出两张相对粗糙的驮碑符、雪泥符，符成之时，灵光一点通，莹莹生辉，虽然符胆品相不高，可符箓到底是成了。

杜俞额渗出细密的汗珠子。

亲娘唉，符箓一道，真没这么好门的。不然为何他爹境界也高，历代师门老祖同样都算不得“通意”之评语？委实是有些修士，先天就不适合画符。所以道家符箓一脉的门派府邸，勘验子弟资质，从来都有“初次提笔便知是鬼是”这么个残酷说法。

眼前这位前辈，绝对是行家里手！说不得就是一位藏不露的符道大家！

什么纯粹武夫，都是障眼法……

只是一想到这里，杜俞又觉得匪夷所思，若真是如此，眼前这位前辈，是不是太过不讲理了？

陈平安以行山杖抹去双方画出的四张符，打散符胆灵光，“你的诚意够了，那咱们再来做笔真正的买卖？”

杜俞疑惑道：“怎么说？”

陈平安将那枚兵家甲丸和那颗炼化妖丹从袖中取出，“都说夜路走多了容易撞见鬼，我今儿运道不错，先前从路边捡到的，我觉得比较适合你的修行，看不看得上？想不想买？”

杜俞大义凛然道：“难得前辈愿意割，只管开价！便是砸锅卖铁，我杜俞都愿意重金溢价买下它们！”

陈平安点点，想起一事，伸出一根手指，有一颗碧绿水珠，滴溜溜旋转，陈平安拨出一部分，约莫一两水运华的分量，收起大颗一些的珠子后，笑道：“这是渠主夫的馈赠，就当是我的诚意了，你受了伤，急需灵气救济一二，这颗水运珠子，可是一位水娘娘的大道根本，赶紧拿去炼化了吧。”

杜俞没得选，只好取过那粒珠子，一掌轻轻拍心，默然炼化，然后色古怪。

真是一粒水运华凝聚而成的珠子？

非但没有半点不适，反而如心湖之上降下一片甘霖，心魂魄，倍觉酣畅淋漓。

陈平安笑问道：“好了，谈正事，一件品秩这么高的甘露甲，一颗攻伐威力如此巨大的炼化妖丹，你打算出多少钱捡漏？”

杜俞小心翼翼问道：“前辈，能否以物易物？我身上的仙钱，实在不多，又无那传说中的方寸冢、咫尺天傍身。”

陈平安笑着点，“自然可以。”

杜俞从怀中掏出一只流光溢彩的小绣袋，动作轻柔，打开绳结，取出一张折叠起来的书页，摊开后，丝毫不见折痕。

杜俞说道：“此物异常珍贵，是我早年与厮杀，在一处败古寺的地道偶然得到，我爹娘要我一定要保管好，说是价值连城，买卖此物，最少也需要以一颗颗小暑钱来易才行，不然就对不住这页古老佛经。”

陈平安接过那张书页，是金字佛经。

陈平安笑着收下，将那甲丸与妖丹给杜俞。

陈平安呼吸一气，转身面对苍筠湖，双手拄着行山杖。

杜俞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杜俞面露厉色，可仍是不敢开说话。

定生死，从来不是一件轻松事。

正是如此，陈平安才没能完全隐藏住那份似有似无的心境。

之前在鬼蜮谷黑河之畔，那位覆海元君听到陈平安的保证后，依旧转向那个明明更加言而无信的书生求饶，务必要那书生发誓她才去打开河底禁制。

大概就是她察觉到了那一刻，自己其实生死已定。

这一刻，杜俞也是。

生死一线，修士的直觉，总是无比准确。

杜俞双手摊开，直愣愣看着那两件失而复得、转瞬间又要落他之手的重宝，叹了气，抬起，笑道：“既然如此，前辈还要与我做这桩买卖，不是脱裤子放吗？还是说故意要着我主动出手，要我杜俞希冀着身穿一副承露甲，掷出妖丹，好让前辈杀我杀得天经地义，少些因果业障？前辈不愧是山巅之，好算计。若是早知道在浅如水塘的山下江湖，也能遇见前辈这种高，我一定不会如此托大，目中无。”

陈平安望向远方，问道：“那渠主夫说你是道侣之子？”

杜俞点道：“一个姓杜，一个姓俞，便叫杜俞了。”

陈平安转过，笑道：“不错的名字。”

陈平安抬起手，摆了摆，“你走吧，以后别再让我碰到你。”

杜俞苦笑道：“我怕这一转身，就死了。前辈，我是真不想死在这里，憋屈。”

陈平安说道：“也对，那就跟着我走一段路？我要去找那位藻溪渠主，你认得路？”

杜俞点。

两真就这么翻山越岭，一起去往藻溪地界。

一路上，陈平安问了些银屏国在内十数国的山上山下形势。

杜俞自然有问必答。

那个前辈在山岭间飞掠，一次次蜻蜓点水，身形快若奔雷，几乎只见一抹淡淡的青色身影，他的御风而游，竟然有些吃力。

不过那询问的时候，就会徒步而行，给他杜俞沉稳说话的机会。

两走在山林间，陈平安听过了那对金童玉的一些事迹后，笑问道：“这黄钺城少年何露，宝峒仙境的仙子晏清，听上去怎么像是江湖演义小说上的才子佳，只是因为各自山的敌对，由于师门的百年恩怨，才害得她们无法成为一双仙道侣？”

杜俞说道：“在前辈眼中兴许可笑，可便是我杜俞，见着了他们二，也会自惭形秽，才会知道真正的大道美玉，到底为何物。”

陈平安不置可否。

两来到一处山巅，往西远眺，便是藻溪辖境了，水祠庙已经相距不远。

陈平安问道：“城隍庙重宝现世，你是为此而来？”

杜俞不敢隐瞒什么，说道：“除了我，还有一位师叔和三位师弟师妹一起赶赴随驾城，不过异宝早已被黄钺城和宝峒仙境内定，我们鬼斧宫不过是帮着关系更好些的宝峒仙境摇旗呐喊，壮一壮声势罢了，我呢，不怕前辈笑话，就想着黄钺城与宝通仙境双方打得脑浆四溅，看看能否瞧见那何露和晏清，两碰后，不得不为此相相杀，估摸着都该是一脸吃屎的表。一想到这个，心不错。”

陈平安笑了笑，“你算不算真小？”

杜俞讪笑道：“前辈谬赞了，晚辈愧不敢当。”

陈平安点道：“这个‘真’字，确实分量重了些。”

杜俞由衷说道：“前辈言语，看似随意，若是细细琢磨，真乃字字玄妙，发省。”

陈平安眼古怪，“跟我抢生意？”

杜俞一雾水，战战兢兢，噤若寒蝉。

两继续赶路。

相较于那座几近荒废、连金身都不在庙内的水仙祠，藻溪渠主的祠庙，要更气派，香火气息更浓。

一看就是会经营的水娘娘。

不过她既然能够打压得另外一位渠主抬不起，以至于祠庙都废弃不用，肯定不是省油的灯。

下山之时，陈平安将那桩随驾